(三)

辛弃疾出生的时候，北宋已经灭亡。北部中国全部被女真族占领，他的故乡济南成了沦陷区。他出生的次年，也即1141年，南宋皇帝赵构和宰相秦桧，处死了爱国名将岳飞，与金国订立了和约。岳飞的死，在某种程度上映证了辛弃疾一生困惑而悲烈的命运，万物都在昏天黑地的阴霾中凋谢。

旧恨春江流不断，新恨云山千叠。——《念奴娇》

英雄的生命，竟以一声文质彬彬的凄怨开头。

辛弃疾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了人世，从小就跟着祖父生活。祖父原是北宋的军职人员，金兵入侵之后做了降臣。金国封他为县令，累官至开封知府。辛弃疾在金国参加过两次科考，第一次落第，第二次考中了进士。他的同窗好友党怀英，在稍后的考试中也中了进士，做了金朝的高官，选择了一条与辛弃疾完全不同的道路。党怀英后为金代中期的文坛领袖，诗文书法俱有盛名，词作亦颇臻妙境。

辛弃疾在金国的生活，给后来的人生道路蒙上了阴影，困惑的迷雾一直笼罩着他，尽管他不停地辩白，甚至以奏章的形式向皇帝解说祖孙两代的特殊经历，但始终没能从世俗的愚拙中突围出来。好像是一匹误入骡群的马驹，独自站在高冈唱歌，没有人理睬他，也没有人认真倾听他的歌声有什么意蕴。

辛弃疾成年以后，曾受祖父派遣到燕山（河北）实地察看山川城郭。一次，经过北宋皇帝徽宗和钦宗被掳北去的村庄，乡人向他描述了当年的惨状，内心受到震动，于是决心回归南宋，以雪国耻。

回归的机会在1162年他22岁那年到来。这年秋天，金国皇帝完颜亮破坏了维持20年的停战协议，大肆举兵南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铁骑一度踏到长江岸边。这一仗原本可以一路打过江去，歼灭南宋，但大好的战机一方面因完颜亮在朝廷内讧中被杀，另一方面由于强制性征兵，导致占领区的汉人起义，而不得不停止。起义的队伍浩浩荡荡。在揭竿杀敌的盛嚣之中，辛弃疾组织了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又联合到其他几支义军，形成了一支规模较大的军队，从此过上了“铁衣卧枕戈，睡觉身满霜”的刀光剑影的战地生活。起义军的内部后来出现了分裂。有两个头目劫持发部分义军，叛投到了金朝。而辛弃疾当时已被义军首领派到南宋联络接收义军的工作。返回金国途中，他听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于是组织了五十多人的敢死队，去到五万人的敌营中，捉拿叛徒。真是神出鬼没。而叛徒居然被他捉到了。他将叛徒缚在马背上，策马飞奔，连夜回到南宋边防建康，把俘虏献给了皇帝赵构。赵构留他在南宋，做了一个从九品的地方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