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梅:我的社会生涯
来源:故乡(www.guxiang.com) 作者:王秀梅
摘要:上部1好吧,我开始讲了。当年我在旱冰场上看上了一个姑娘,在她面前我凌空旋转了一个优美的三百六十度,当我落下来的时候,我看到这个姑娘惊讶地张开湿润的小嘴,当时我就炽热地看着她,对自己说,我要让她成为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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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年轻的时候我遇见了很多姑娘,其中不乏善良的好姑娘,现在想起她们,我还觉得愧疚,她们上一辈子欠了我的,这一辈子我又欠了她们,我对不起她们给我的感情。
我很久没有跟你提起我的干姐姐张柳儿了,从我成为社会上的老大那一天起,张柳儿就总是对我灌输一种思想,那就是我已经过上了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日子。她说黄金,你的命现在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我说不是我自己的是谁的,她说谁也不知道,老天都不知道。她说,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玩什么就玩玩什么吧,这样当你死的时候才不会觉得太亏。
这个时候的张柳儿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饱经沧桑,心灵疲惫得像一盏将要耗尽的油灯,我在她家里渐渐嗅到一种死亡将近的气息。她不愿打开窗户,不愿到户外活动,连麻将桌都很少近前了。她曾经是一个很出色的洗牌手,后来她对打牌也拾不起兴趣了。就是这样一个即将枯死的中年女人,她渐渐成了我的精神依靠,当我在社会上越陷越深,她在我心里占据的位置就越来越重,后来我们在一起很少做爱了,她的身体已经做不起爱了,她说她年轻时让男人们做得太多,提前透支了,卵巢已经衰竭了。一个女人一辈子能做多少次,都是一定的,你提前都做完了,以后就不用做了,张柳儿说。我不懂女人的生理结构,但我认为张柳儿说的是不对的,她只是因为心太累了。
后来当我跟很多个女人包括妓女做爱,每次我都能想起张柳儿对我说过的话,因此每次我都拼命地做,我想,我得做一次就赚一次。我从张柳儿身上看到了我的未来。按张柳儿的意思,我应该有一个正常青年应该拥有的爱情,一个历史清白面目清秀的姑娘做我的女朋友,我们认认真真地谈恋爱,轧几次马路,看几场电影,偷偷亲几回嘴,就把亲事定下来,再选个良辰吉日把婚像模像样地结了。但是这样的姑娘我看不上,我的心里只有苑小水,我说除了苑小水我谁也不要,我打光棍。张柳儿说,苑小水是跟过老黑的,我说我不在乎。后来我的父母终于也知道了我喜欢苑小水的事情,他们搞清楚了苑小水的来历,又得知我现在所干的行径,我的老父亲一口气没有透过来就伸了腿。死之前他的眼没有闭上,脸拼命地扭着,朝向我家的门。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家住有一年了,中间我回去过几次,我父亲暴跳如雷地怒骂我。后来我索性不回去了,找人给家里频繁地送钱,每次都让我父亲给骂出来,后来我就偷偷在半路上拦我母亲,我母亲接了钱,眼泪婆娑地看着我,我受不了她的样子,后来干脆就让马仔在半路上拦我母亲给她送钱了。
当我的父亲死后,我几乎把张柳儿当成我的母亲了,我真正的母亲抱着我父亲的骨灰盒回到了乡下,在这个城市里我没有一个亲人了,张柳儿就是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那段时间我蛰居在张柳儿的家里,吃她精心给我做的一日三餐,让她抱着我入睡。她抱着我,像母亲抱着婴儿。
在这样的亲密接触里,我的任何思想都无法逃过张柳儿的眼。那时我被苑小水弄得无法自拔,每次去找苑小水遭到她的白眼后,回到张柳儿那里我都要闷闷不乐很久,张柳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一边要忍受着我精神上对她的背叛,一边要为我的无法自拔而焦虑,有的时候我甚至对她发火,摔她的东西,她隐忍不发,一样一样把我摔到地上的东西拣起来,或扫出去。我一直觉得张柳儿是一个很不一般的女人,甚至误以为她百毒不侵,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一次我发现了她的哭泣,这让我懊悔不已,我抱着张柳儿痛哭失声,一下一下打自己的嘴巴,张柳儿摁住我的手,说一个男人一辈子是应该这样傻一回的,否则活着亏,你做什么姐都不怪你,姐这个年纪了,你肯陪着姐,姐明天得个恶病死了,眼也会闭得紧紧的。我把脸趴在张柳儿已经有些干瘪的胸口上,像个孩子一样撒着娇,说不要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种叫宿命的东西,谈到张柳儿我总是很伤感,请原谅,她真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甚至为了我对她所持有的那种特殊感情,在后来找到她的女儿张忘之后,我下意识地总想把这种感情转嫁到张忘身上。是的,现在我提到了张忘,这同样是我宿命里的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