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康:一个人的名字是一座山
华山,不是山,是一个人的名字。
许多年前认识这个名字的人是偶然的。那是浙北山乡一个清明节的雨晨,我在回农场的半途中遇上了雨。当我碰到华山时,是他从溪边淘米淘米回家,他的头发已经被雨淋湿了。他简单地问了一下我的去向。便让我到他家去躲雨。
他招呼我坐在条凳上,便从灶上拿了几只刚起锅的热气腾腾的三角粽子,剥开了箬壳,连着箬壳递给了我。吃着没有任何馅的热粽子,饥寒的身上顿时暖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
在拉家常中才知道他叫华山,还有一个哥哥,今天一早出去采药了。我听着他的话语中略略带着的一点苏北口音,我想他们一定是迫不得已才愿背井离乡的。
华山看我吃完了粽子,便把竹竿上凉着的一块黑不溜秋的说不上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递到了我的手中,我一看是块不成形的毛巾,那毛巾已经像一把霉干菜了。
我本能地环睹四壁,屋里别无长物,只是在西北角上有一张铺,铺上的帐子下方拖把似的,既破又烂地悬半空里。只是显示着人的存在。
外面的雨还在下,我因有急事要赶回去。华山便走到床前,蹲下身子,从床底拉出了一只纸箱,在纸箱中小心地拿出了一把全新的栗红色的油纸伞递给我。我不禁一怔,这无疑是华山家最贵最好最新的物品了,他们平时不舍得用,放在纸箱中一定是经年了,上面还有一层淡淡的灰。我激动的有些颤抖地婉绝了他的盛意。我只是他家门前的一个的素昧平生的匆匆路人啊……
我夺门冲进了茫茫的雨中,小跑步地往山坡上快步地走去。才走了不远,便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华山。他一定为了追赶我,而没来得及撑开雨伞。他一手拿了两只粽子,一手握着雨伞,湿漉漉的脸,还有湿漉漉的外套单薄地贴在他的身上。他走到我跟前,怕我推辞,便迅捷地把伞和粽子往我的手中一塞,立即往回跑去。我撑开了似乎有些粘连的油纸伞,看着渐渐消失在远处山道上那华山湿淋淋的背影,我的鼻子骨一阵刺酸。我强忍着眼眶中的热泪,举头对着四野群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灰白的雨紧压在山头,雨中的群山是那么的默然,只有晃动的树叶在不住地滴着水……
然而,由于各种原因,和华山一别就是1个月,那整整一个月中,让我最惦记的是那把油纸伞。
重返农场的第二天下午,我赶紧买了我认为华山家最急需的毛巾,拿着雨伞,往华山家走去。
去华山家要走很长的山路,五月的群山沉浸在一片映山红的花海中,嫩绿的山野吐着淡淡的芬芳,和煦的暖风里有一种令人沉醉气息。但当我想着华山一家的境况,我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翻过一道山关,便能老远地看到华山那破损的小茅屋了,顿时,一种亲切和温暖便涌上了心头。
来到了华山的家门前,却不见华山。村里的人闻声出来告诉我说华山正在山上劳动。我顺着他的指点,只见远处的山坡上,有许多的人弯着腰在锄草,我想华山一定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坐在华山的家门口,我顺着这位老人以对华山的讲述,我意外地走进了华山苦难的生世……
华山一家原本住在苏北的农村里,他小时候父亲就死了,母亲含辛茹苦地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一年洪水冲走了家园,他娘便把年龄最小的女儿送给了别人,便带着两个儿子出来讨饭。
那时,国家正在发生自然灾害,当他们一家三口讨饭到这里时,都已经连路也走不动了。好心的村里人便把他们留了下来,挤出食物接济他们,可几天后,他母亲就逝世了。村里人把兄弟俩留了下来,为他们夯起了一间草棚。由于山里收入低,至今已经三四十岁的兄弟俩还没钱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