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70.解析“白日梦”——精神分析学文学批评
精神分析学由弗洛伊德首创。弗洛伊德(1856—1939),奥地利精神病医生,著名心理学家,一生致力于精神病心理成因研究。从对大量精神病人案例的分析中,他建立了一整套精神分析学理论。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心理由本能冲动、认识过程和良知三部分组成,这三部分又可分别称为“本我”、“自我”、“超我”。其中“本我”处于潜意识领域,“自我”和“超我”则可进入意识领域。“本我”是精神机能最根本的来源,它的核心是性欲,作用是满足人的原始欲望,并按快乐原则行事。由于“本我”往往驱使人去追求性的满足和快乐,而这些要求又往往违背道德习俗,因此在“本我”之上就要建立“自我”。自我”在“本我”和现实环境之间起着调节作用,既要帮助“本我”实现其要求,又要避免与社会道德公开冲突。心理的最高层次是“超我”,“超我”体现社会道德标准,压抑本我的冲动,按至善原则行事。具体地说,我们可以把本我理解为放纵的情欲,自我是理智的审慎,超我是道德感、荣誉感和良心。弗洛伊德认为力.[;于无意识状态的本我长期没有得到应有的注意,其实人的精神活动好像冰山,只有很小部分浮现于意识领域,具有决定意义的绝大部分都淹没在意识水平之下,因而他的任务就是要把本我的作用揭示出来。弗洛伊德同时认为,本我和超我始终处于矛盾冲突状态。超我对本我的过度压抑会造成人的心理的对抗、焦虑和紧张。这也正是精神病的真正成因。要解除病因,就要消除这种压抑,也就是使本我中的性欲得到适当的排放。但这种排放又是很危险的,为使这种排放不致对社会道德造成危害,就要诱使性欲在排放的过程中向着某种社会道德许可的形式升华。梦是一种重要的升华方式。因为在梦境中性欲可以得到适当排放,心里紧张得以缓解,同时也不会造成社会危害。广而言之,弗洛伊德把文学艺术在内的人类文化活动都看作性欲升华的方式,由于文学艺术在弗洛伊德看来与梦有同样的功能,因此他将文学艺术称作“白日梦”。
精神分析学理论引伸到文学批评,便形成了精神分析学文学批评。精神分析学文学批评的基本特征是从性欲冲动和性欲升华的角度解释一切文学现象。弗洛伊德本人就经常引用精神分析学理论评论文艺作品。例如他看到达芬奇画的圣母像,就解释说这是画家“俄狄浦斯情节”升华的表现。“俄狄浦斯情节”是精神分析学的一个重要概念。弗洛伊德借用古希腊神话中俄狄浦斯杀父娶母的故事说明每个人在童年都有爱恋异性父母的倾向,但这种倾向本质上具有乱伦的性质,因此这种爱恋不能表露,只能压抑在内心。在人的一生中这种由被压抑的性欲形成的“情结”总要在某个时刻通过一定的形式疏解出来。弗洛伊德认为,达芬奇童年也有恋母倾向。他之所以要画圣母,就是要用绘画这种形式升华和疏解内心的“俄狄浦斯情节”。他对歌德自传《诗与真冲的一段童年回忆、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中克劳狄斯杀死哈姆雷特的父亲,又娶了他母亲的行为也做过类似的分析。
多数精神分析学派文学批评家都效法弗洛伊德的批评方式,但他们引用弗洛伊德理论的角度不尽相同。有人用弗洛伊德关于“本我、自我、超我”三重关系来分析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关系。默里对麦尔维德名著《白鲸》的分析就是一例。默里把白鲸解释为清教道德的象征,即超我;渴望报复,驱使船员围捕白鲸而遭灭亡的船长被视为冲动而狂暴的本我象征;虔诚的大副斯巴达克则被看作自我,他试图调解白鲸和船长两种敌对的力量,象征理性。更多的人直接用“俄狄浦斯情节”构筑自己的批评基点。法国女批评家玛丽波拿巴认为美国作家爱伦坡的全部作品都是俄狄浦斯情节的显露,作品中的所有形象都有性象征。俄狄浦斯情节也被用来分析劳伦斯、乔伊斯、福克那等人的作品。那些极端的精神分析学文学批评家承袭了弗洛伊德的泛性欲论观点,甚至到了望文生“性”的地步。那些凹面圆形的形象如池塘、花朵、酒杯、洞穴之类都被看作女性子宫的象征,长形的东西被看作男性性器官的象征,骑马、跳跃、飞翔等剧烈而自由的动作象征性快感。威廉布莱克写过一首小诗《病玫瑰》:“啊,玫瑰,你病了/在怒号的风暴中/在黑夜中飞翔/那条看不见的虫/发现了你殷红的/快乐之床/他黑暗隐秘的爱/正把你生命损伤。”精神分析学派批评家是怎样理解这首诗的?玫瑰象征女性美,而这种美正被象征男性的虫蚕食。全诗写的是性和与之相关的死的本能。人们很难说对这首诗该作多少种解释,但由虫想到男性,由虫与花的关系想到性关系不是有点性神经质而离审美的主题太远点了吗?难怪连有见地的西方批评家都说用精神分析法看一首诗,就是好像把它看作一场梦——一场色欲的梦。
精神分析学文学批评把对人物心理的探索推进到无意识的本能的层次,在文学批评史上自有其一定地位。但它把人和人物心理向性欲方向进行片面的简化,也导致文学批评的失真失实,牵强附会,甚至导致令人难堪的谬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