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与朝歌令吴质书》
中国文学关键词
1,邺下文人集团。
建安年间,俊才云蒸,诗人辈出。曹操、曹丕、曹植父子雅爱辞章,在他们周围聚集了一大批文学之士,形成了邺下文人集团。曹丕是曹操的次子,自幼性好文学,是建安时期一位重要的诗人。他与建安七子,除孔融因年辈较高未能交往外,与其余的六人都过从甚密。徐幹、刘桢、应玚还作过他的属官,陈琳、王粲与他时有诗赋唱酬。他们在一起游乐饮燕,成为建安文坛的一时之盛。
2,徐、陈、应、刘一时俱逝。
这是中国伤逝文学传统中的一个重要典故。建安二十二年(217),中国北方发生了一场大瘟疫,建安七子中“徐、陈、应、刘一时俱逝”,同年王粲也逝去,阮瑀则死得更早,建安文坛顿时冷落。曹丕和吴质是这场疫灾中的幸存者,吴质又是往日一同游宴的友人,因而建安二十三年,曹丕写信给他,表达对他的思念,并在信中追怀昔日一起游宴的情景。书信对于逝去的欢乐的感伤之情溢于言表,动人心魄,令人不胜感慨唏嘘。后来成为慨叹亲友死亡的典语,如明人刘炳《百哀诗序》云:“雖駒隙不留,尺波電謝,而秋菊春蘭,英華靡絶。深懐季子掛劍之感,不勝山陽隣笛之悲;昔魏曹文侯痛徐陳應劉,數年之間,化為鬼物,臨文抆淚,良有以焉。”(《春雨軒集》卷四,载清 史简编《鄱陽五家集》卷十五)
问题分析
1,本文是我国伤逝文学中的早期经典文本,曹丕在信中抒发的感伤情绪包含了几层涵义?
本文是曹丕书信的代表作,它以伤逝为主,追念旧游,哀悼亡友,自伤老大,表现了对于朋友的真挚怀念以及对于岁月流逝的无限惆怅,是一篇著名的伤逝文学作品。此书写于《典论?论文》之后。在《典论?论文》中,曹丕曾说:“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因而他对亡友最好的悼念,便是整理、编订他们的遗文,使之传之于后世。在此过程中,他对亡友的诗文也与《典论?论文》一样,一一作出了公允的评价。但与前者所不同的是,此书重在伤逝,而非论文。其伤逝的内涵不外乎此二者:一伤亡友早逝,美志未遂。七子之中,惟徐幹一人“成一家之言”,“足传后世”,可以不朽;余者才学虽足以著书,但不幸早逝,“美志不遂”,令人悲叹。二伤知音难遇,文坛零落。早逝之人皆为建安时期的“一时之隽”,与曹丕声气相通。自他们亡故之后,曹丕再也难以寻觅到这样的知音了。建安风流,零落殆尽。因而他一边“对之抆泪”,睹物思人,悲不自胜,作此书信。
2,请联系建安时期“情深而文明”的文学特点来理解本文的感伤情绪。
“情深而文明”乃是整个建安时期文学的普遍特征。这封书信,“前段念往,后段悲来”(清浦起龙《古文眉诠》),通篇以抒感逝之情为主,深情寄予字里行间。古代书牍有言情、言理和言事之别,一般多“偏于事理,言情者绝少”。建安时期,战乱频仍,人们迭经忧患,因而这一时期的文章总的说来都难免涂上一层慷慨悲凉的色调。曹丕的这封书信无论是追念旧游还是感时伤世,都寄寓了一重人生无常的悲怆。他的文字,毫无君王的矫饰,全出于一片深情,使人如见肺腑,这就更增加了本文哀婉的情调和感人的力量,体现了建安时期文学的时代之音。加之书信用语自然,文采斐然,虽也用了不少典故,但妥帖巧妙,宛若无痕,这也表现了建安散文通脱自然的共同倾向,对后世的短篇抒情散文的发展也有一定的影响。
3,本文在中国古典文学史上有何特殊地位?
首先,这封《与吴质书》在中国古典文学史上,属于具有感伤文学传统的早期文本。它所代表的,乃是一种对于已经逝去的、美好事物的追念和伤逝之情。像这样的感伤传统,至《红楼梦》“梦断香销”式的大梦幻的构建时,则发展到了它的颠峰。其次,这封书信中包含着“梦幻”的思想——即一切美好的事物乃至人生本身,都如梦如幻,转眼即逝。这是在佛教思想尚未正式、大规模侵入中土以前的“类佛教”思想。再次,由于曹丕对于建安二十二年的那场瘟疫有着身当其景的体会,故而他对人生的认识和思考也更为深刻,感触也更加丰富。在大的劫难面前,每个人——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一介布衣——都仿佛能够回到生命的本真,那一副珍爱怜惜生命的心情,气贯全文,使其文字也获得了至情的沾溉而显得“情深而文明“起来。
集评
锺伯敬云:文帝书往往于没紧要处,口角低回,具有情理。又云:“参从无声”四字,想见文士放游之妙,无富贵气。(引自明王志坚《四六法海》卷七)
以感逝为主,不立间架,自成章法。(清 李兆洛《骈体文钞》卷三十谭献评语)
书牍有言情、言理、言事之别。古今文家,此体以昌黎韩氏为最优。而多偏于事理,言情者绝少。子桓、子建,无所规仿,独抒性灵。辞意斐笃。曾文正公极抵为书牍正裁,不虚也。惟风骨稍颓,此时代为之,不可强者。(清 黎庶昌《续古文辞类纂》卷十六)
中幅论次断续,是撰定遗文主笔。前段念往,后段悲来,俯仰绵渺。(清 浦起龙《古文眉诠》卷四十)
蒋心馀曰:“气体闲逸,风韵盎然。”谭复堂曰:“萦拂有致。”(近代 高步瀛《魏晋文举要》引)
文化史扩展
1,疫气
曹植《说疫气》曰:“建安二十二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或以为疫者鬼神所作,夫罹此者,悉被褐茹藿之子,荆室蓬户之人耳。若夫殿处鼎食之家,重貂累蓐之门,若是者鲜焉。此乃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是故生疫。而愚民悬符厌之,亦可笑也。(转引自《太平御览卷》卷七百四十二)
2,浮瓜沉李
南皮县寒冰井,在县西一里。魏文帝《与吴质书》:“忆昔南皮之游,浮甘瓜于清泉,沈朱李于寒冰”,卽此井是也。(《寰宇记》)后来有“浮瓜沈李”一成语。杜诗云:“翠瓜碧李沈玉瓮。”
问题与讨论
1,参读魏王粲《思友赋》、陆机《叹逝赋》、梁江淹《伤友赋》、梁任昉《与沈约书》以及《吊乐永世书》、刘孝标《重荅刘沼书》、唐李峤《答李清河书》、以及梁吴均《伤友诗》、任昉《哭范仆射诗》等,讨论中国伤逝文学的传统。
2,在《典论论文》中,曹丕又指出:“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文人相轻”的现象,不同这里的“文人相惜”,如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