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橘洲音乐节》

来源:印象论坛  作者:文清
摘要:这两天在橘子洲头要举行音乐节,是从下午四点到十二点,老早就听思思说过。来了几个摇滚乐队,我知道的只有老狼。对于摇滚,我不通,只是以我的方式去凑个热闹。…

这两天在橘子洲头要举行音乐节,是从下午四点到十二点,老早就听思思说过。来了几个摇滚乐队,我知道的只有老狼。对于摇滚,我不通,只是以我的方式去凑个热闹。

下午四点多出发,下了车徒步走在湘江大桥。小道很窄,有络绎不绝的小摩托车经过,我们只得排成纵队,倚着栏杆前行。长沙这几日天气算不错,没有阴雨,中午虽有点儿郁热,但傍晚晴的宜人。天空有点儿空濛,落日的余晖含混于江面微起的白纱帐之中,凉爽的风迎面地吹。这里的秋季仍旧比不得家乡的秋季爽朗,那才是真正的秋高气爽。

从大桥中央顺着下坡走下去就踏上了橘子洲。平时在地图看它是个小岛屿,但要徒步走到尽头要两个小时。我们选择坐观光车。观光车几乎是镂空的,八面来风。缓缓行在整洁的道路,每到一处大喇叭都介绍风景。

行到橘子洲头,我们下了车。前方设了很多路栅,志愿者在检票。我们把包里的水丢掉进去垃圾箱里。远远就听见重低音如平地惊起的雷声,第一个乐队www已经在表演。

趁天色不黑,我们要先看看“创意市集”。在一块儿旷场上,挨个排着十几个摊位。大部分都是手工制作的。有手绘的口罩,木刻的别针扣,五彩的编织袋,用胶水和纸巾塑成的造型,还有些CD,民族风的钗钏和裙衫。我笑道:“这些很‘你’啊,‘城市画报’风格。”颇醉心于此行当的思思表现冷淡,她说这些货色不足为奇。

我们随意看了一回,就要去音乐会舞台。舞台设在沙洲最尖头,背靠江水。我们居高临下,站在台阶最高处。正对舞台的台阶上观众不多,空地上的歌迷也颇为稀落,不少人在走动,似乎并没有理会台上激情表演的www乐队,不过他们的激情绝没有因为观众的心不在焉而减弱。左右被罩住的巨大音箱发出的重低音,如战鼓般惊心动魄,使我的心跳跟着悸动。我观望了一会儿,内心和人群一样浮躁,于是告诉思思,我先四处闲逛一下。

这才仔细品品此处的风景。通达的道路纤尘不染,分割着绿茵茵的草坪,高高低低的花木修建得很整齐。因为国庆要到了,都树了国旗,也摆起了盆盆鲜花。二层高的亭子两旁各有两道回廊,回廊的木制椅子看起来很干净。

我下了高台,来到西面临江的栏杆。半江秋水在夕阳下极其艳冶。四围丛林,绿意极浓,几乎忘记这是秋天。南北地的对比几乎成了一种习惯。

我又翻越高台,踱到东边的栏杆。江风习习,我不尽披衣当之。夕阳已经隐去了余晖,薄暮冥冥,江面笼罩着暮霭。淡蓝的天际出现了月亮小半张枯白的容貌。独自凭栏,极力摈弃着周围的嘈杂,细细辨听着江水涌退的声音。那是一种清疏的、细腻的、不急不徐的声响,使人内心变得温和。橘子洲头修建得轮廓很像巨轮,我想象它是泰坦尼克号。宛在水中央,有说不出的飘荡和萦回。高台是船舱,下面是甲板。而我正是在甲板的最边沿。长久注视着波浪轻涌,总低心归首的感觉。

瞥见江面有一舟轻如羽,一人仰面躺在上面。料想他一定无比惬意,心里不存一丝杂念。我也想躺上那不系之舟,飘荡荡的不知所终。你知道的,寂寞总深藏在热闹之中。在灯火阑珊处,不顾金饰繁华,千百度地找寻那惟有的知己,不见其人,此生已矣!

我离开甲板,登上台阶,任意地徘徊。舞台那边的音乐戛然而止,不久又听得另外一个乐手的歌唱。我又折回去,思思还站在原地。这位女歌手带着墨镜,一头长发。英语歌词流转得如吐玑珠。我听了一会儿,又要“退居二线”。

踱到先前浏览过的“创意集市”那儿。已经点灯了,我随意拿起他们的创意品在灯下检视。有的摊主也不十分招揽生意,斜坐在草坪边谈话,有的低头做产品。

周围的人们大多装扮时尚,甚至说不寻常。脸上贴着国旗,脖子上系着红领巾。戴着羽毛面具,白发飘飘的;热裤吊带、长靴女士们随处可见,大沿帽遮住半张脸的,烈焰红唇搭配绿色眼影,让我想起古代的“墨眉黄妆”,半截黑绿的眉,往脸上帖金色花黄,恐怕更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我俩穿得很普通。“水边多丽人”,这话果然不错。奇装异服,这里有传统。长游湘浦的屈原也穿不同常人的服装,——高余冠之岌岌,长余佩之陆离;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这里穿什么都无拘无束,没人会砍去你标新立异的枝条。

累了,就坐在长椅上休息。隔着马路立着一个长六七米的大画板,刚好正对着我。有几个年轻人,站在画板前紧张地描绘,刷漆,喷彩,任凭身后人群往来,驻足品评他们也心无旁骛。整个版面是满满的五颜六色,但看不出画得什么。梵高和毕加索的抽象画也没这么难懂吧?最左边站着一个高高的戴运动帽的男孩儿,正在喷漆,他一直在经营着绿色的绞缠的条条杠杠。我按捺不住,上前讪讪地问:“你画的是什么呀?”他回头说:“是我英文名的签名设计。”“哦”,我装出如梦初醒的样子,其实我还是没看出来什么。

在画板前面,有两个穿得很运动的男孩儿在玩飞盘。两人相隔不远,一人掷,一人接,很是默契。他们接飞盘时,跃身而起,仰首抓住旋转的边缘,可以用“仰手接飞猱”形容。

我再次回到现场,轮到了“川子”。这位坐着的怀抱吉的人,长须长发,满脸沧桑。一口北京腔,谈吐也如北京人的豪爽幽默。暮色逐渐加深,散漫的观众已渐渐聚拢,热情之火越烧越旺。众人欢呼雀跃,离舞台最近的痴狂者甚至围圈跳舞。

台上台下的表演,包括奇装异服者,掷飞盘者,画板画者,不是为了夺得喝彩。他们在台上忘情地表演,或滑稽,或狂躁,或低徊,我猜不仅是为了取悦听者,更为了唱给自己听,演给内心那个绝对清醒的观众看。城市的荒原上谁也不认识谁,生理的距离不能再短,心理的距离不能再长,这里栖居着各色游牧民族。钢筋的悬崖,水泥的峭壁,广厦的玻璃前反射着我们的面无表情。每日踏碎市声,拥挤于车水马龙。我们都是城市荒原上孤独的漂泊者。忽然想明朝就远涉于江湖,就算茫茫的尘俗中没有可以“谐隐”的知己。现在街头有流浪的吉他手,古来有伍子胥吹箫乞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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