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行:《迷雾时代》[短篇]

来源:印象论坛  作者:廿一行
摘要:我从小就莫名其妙地崇拜发生在我们这个伟大时代的许多事物。我第一个崇拜的是我的父亲,他总能变魔术般地带给我好吃的、好玩儿、好穿的。某一天,父亲把我领到一座胖胖的,手托金元宝的铜像跟前,命我跪下上香,于是教诲我:“这就是世界上最伟大,最慈爱,最无私的神…

我从小就莫名其妙地崇拜发生在我们这个伟大时代的许多事物。我第一个崇拜的是我的父亲,他总能变魔术般地带给我好吃的、好玩儿、好穿的。某一天,父亲把我领到一座胖胖的,手托金元宝的铜像跟前,命我跪下上香,于是教诲我:“这就是世界上最伟大,最慈爱,最无私的神!没有他的保佑人类就无法生存。他的名字叫财神。”从此以后,我便有了坚定不移的最高信仰,这种信仰终生都没有一秒钟动摇过。

自从进了学校,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崇拜学习和考试了。特别是物理,居然能知道小球沿着斜面滚动时的各种状况;特别是数学,天下万物就没有什么不能被测量计算的;特别是英语,我真恨不得立刻就变成一个外国佬。考试则是神圣的,每次考不好,父亲都令我跪在财神面前,喝斥我亵渎了神圣,鞭子像雨点儿一般抽下来。

有一段时间,我疯狂迷上了那些名叫歌星、影星、体育明星的人。我把这些星们的海报贴满了房间四壁,也顾不得性别是男或女,每天都要狂热地吻上好几遍,一吻就是个把钟头。我一有空闲就去光临他们的演唱会、发布会、比赛现场,为他们欣喜若狂、痛哭尖叫,为他们打架、裸奔,为他们跳楼、上吊,遗憾的是经常自杀未遂。

就业了之后我方醒悟,原来老板才是最大的神,老板无疑就是财神的化身。于是,我把老板的照片放大十倍供在财神爷的身旁,每天早晚跪拜。不理解的人常常以为我这是在祭拜亡父,使我孝子之名远扬。不过,我倒真是像敬爱父母一样侍奉领导。生怕待他们不够尽心,我还经常利用业余时间钻研《怎样做一个好员工》、《老板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老板老板我爱你》这样的经典名著。

结婚当然是一件无比幸福的大事。我为自己的妻子是一位女权主义者发自心底地感到自豪。我每天跪着给老婆脱鞋、洗脚、穿鞋,做爱永远采取男下位。后来妻子宣布要有100个情人,我也大力支持,积极地帮助特色。虽然我妻子并不漂亮,完成这样的成交额并非容易。我还给妻子做饭,什么也舍不得让她干,又把钱悉数上交恳求她任意挥霍。甚至常常给她的宠狗下跪磕头。孩子们考试不及格,我并不敢用鞭子教训他们,反而给他们钱,向他们扣拜祈求,毕竟这时代已经和过往不同了。

大儿子想自主创业当老板,我简直为他的雄心壮志激动不已,妻子也泪流满面地批准把多年的积蓄交他。不久他却破产想当乞丐,我也一如继往地表示支持。毕竟时代变了,新型乞丐如今也不失为一桩体面的职业,只要在大街上随便逮住一个倒霉的家伙请他为自己买一碗面吃就行。二儿子居然要当艺术家,我一脚把他踹出家门,宣布同他永远断绝父子关系。小女儿一面读书一面做兼职小姐,除了趁年轻发大财,还能贴补家用。这真是一举多得,事半功倍!我没有什么羞耻和不安,时代早就不同了,我这老头子也得顺应时代。

退休之后,我喜欢每天看电视,尤其喜欢看广告。我发现我有那么多美妙的商品渴望已久却始终未曾买到。可惜我辛苦了一辈子积攒的钱不是给老婆孩子挥霍,就是奉献给了医院的白衣天使。如今我又老的不能工作,只有指望打麻将发财了。然而打麻将简直发财太慢,我便每天跪求财神爷爷,让我买彩票中500万。我至今还没有中。每次在电视里,在报刊杂志上,在商场中,在大街上看到那些神奇的商品,我都垂涎三尺,热泪盈眶,常常情不自禁地跪下磕头。结果,我又迷上了年青时经常玩儿的“虚拟人生”游戏,在游戏世界里,我总是有领发大财、住别墅、开名车、养美女、出入上流社会、奴役下属员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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