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黄雀在后
在普罗文萨诺饭店的一个角落里,我们一面吃意大利面,杰夫彼得斯一面向我解释三种不同类型的骗局。
每年冬天,杰夫总要到纽约来吃面条,他裹着厚厚的灰鼠皮大衣在东河看卸货,把一批芝加哥制的衣服囤积在富尔顿街的铺子里。其余三季,他在纽约以西——他的活动范围是从斯波坎到坦帕①。他时常夸耀自己的行业,并用一种严肃而独特的伦理哲学加以支持和卫护。他的行业并不新奇。他本人就是一个没有资本的股份无限公司,专门收容他同胞们的不安分守己的愚蠢的金钱。
①斯波坎是华盛顿州东部的城市,坦帕是弗罗里达州中西部的城市。
杰夫每年到这个高楼大厦的蛮荒中来度他那寂寞的假期,这时候,他喜欢吹吹他那丰富的阅历,正如孩子喜欢在日落时分的树林里吹口哨一样。因此,我在日历上标出他来纽约的日期,并且同普罗文萨诺饭店接洽好,在花哨的橡皮盆景和墙上那幅什么宫廷画之间的角落里为我们安排一张酒迹斑斑的桌子。
“有两种骗局,”杰夫说,“应当受到法律的取缔。我指的是华尔街的投机和盗窃。”
“取缔其中的一项,几乎人人都会同意。”我笑着说。
“嗯,盗窃也应当取缔。”杰夫说;我不禁怀疑我刚才的一笑是否多余。
“约莫三个月前,”杰夫说,“我有幸结识刚才提到的两类非法艺术的代表人物。我同时结交了一个窃贼协会的会员和一个金融界的约翰台拿破仑①。”
①约翰台是美国石油大王洛克菲勒的名字。
“那倒是有趣的结合。”我打了个呵欠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上星期我在拉马波斯河岸一枪打到了一只鸭子和一只地松鼠?”我很知道怎么打开杰夫的话匣子。
“让我先告诉你,这些寄生虫怎么用他们的毒眼污染了公正的泉水,妨碍了社会生活的运转。”杰夫说,他自己的眼睛里闪烁着揭发别人丑行时的光芒。
“我刚才说过,三个月以前,我交上了坏朋友。人生在世,只有两种情况才会促使他这样——一种是穷得不名一文的时候,另一种是很有钱的时候。
“最合法的买卖偶尔也有倒运的时候。我在阿肯色州的一个十字路口拐错了弯,闯进了彼文镇。前年春天,仿佛我来过彼文镇,把它糟蹋得不象样子。我在那里推销了六百元的果树苗——其中有李树、樱桃树、桃树和梨树。彼文镇的人经常注意大路上的过往行人,希望我再经过那里。我在大街上驾着马车,一直行驶到水晶宫药房,那时候我才发现我和我那匹白马比尔已经落进了埋伏圈。
“彼文镇的人出乎意外地抓住了我和比尔,开始同我谈起并非和果树完全无关的话题。领头的一些人把马车上的挽绳穿在我坎肩的袖孔里,带我去看他们的花园和果园。
“他们的果树长得不合标签上的规格。大多数变成了柿树和山茱萸,间或有一两丛檞树和白杨。唯一有结果迹象的是一棵茁壮的小白杨,那上面挂着一个黄蜂窝和半件女人的破背心。
“彼文镇的人就这样作了毫无结果的巡视,然后把我带到镇边上。他们抄走我的表和钱作为抵帐,又扣下比尔和马车作为抵押。他们说,只要一株山茱萸长出一颗六月早桃,我就可以领回我的物品。然后,他们抽出挽绳,吩咐我向落基山脉那面滚蛋,我便象刘易斯和克拉克①那样,直奔那片河流滔滔,森林茂密的地区。
①刘易斯(1774~1809),克拉克(1770~1838):美国向法国购买路易斯安那时,杰弗逊总统派他们两人率领一个探险队去踏勘该地区。
“等我神志清醒过来时,我发觉自己正走向圣菲铁路②线上的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彼文镇的人把我的口袋完全搜空了,只留下一块嚼烟——他们并不想置我于死地——这救了我的命。我嚼着烟草,坐在铁路旁边的一堆枕木上,以恢复我的思索能力和智慧。
②圣菲铁路:美国东西部之间一铁路干线的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