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海底两万里
海底两万里
德勒凡尔纳
我倚在左弦围板上,我的仆人康塞尔站在我旁边,这时,捕鲸*手尼德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瞧!我们寻找了多时的那家伙就在那里!”他喊道。
我们大家都看到了那个海上怪物,或者说……反正就是它,我们已追猎了几个月。我们一攻击,它就逃开了。我们追赶了过去。那天整整一夜和第二天一整天,我们都在跟踪追击。我们一停下来,它也停下来了。有一次,它还听任我们偷偷地*近它。待我们悄悄地驶近时,它又把我们的船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突然一撞,把我抛到海中去了。要不是多亏我的忠实的康赛尔,我早就淹死了。他托着我,把我带到那头怪兽的钢板似的背脊上。这时尼德兰也过来了。我们正在那儿歇着时,从一个舱口出来了八个蒙脸汉子,把我们拉进了内舱,到这时我们才看清楚,原来它并不是一头怪兽,而是一艘航行在海上的奇怪的船。就这样,我们跟那位很有个性的自命为尼摩船长的人在一起,躺在那艘他称为“诺第留斯号”的奇妙无比的船上,开始了一趟奇怪的航行。
诺第留斯是一艘雪茄型的钢船,长二百三十二英尺,宽二十六英尺,净重一千五百吨。它有两层船壳,一层内壳,一层外壳,都由丁字型的蹄铁连接着,使船身几乎坚硬无比。它由功率巨大的电动机驱动。水柜可以根据需要装满或者排空水,使它能随意在水面游七或者躺在水下。
它的内舱分隔成各种工作室和休息室。在一个图书室里,有各种文字的科学、哲学和文学书籍。。有一个起居室,天花板光辉灿烂,它也是一个博物馆,陈列着一只智慧的手采集来的海中的奇珍异宝——最罕见的贝壳、色彩斑驳的无价珍珠和各种各样的海底植物,还有一些名家大师的图画,令人羡爱的大理石像或铜像,一座大型钢琴。
从舱房到平台或甲板上去,有一道梯子。甲板上有两个笼间,一部分由厚玻璃加以密封。这两个笼间,一个供诺第因斯号领航人使用,另一个装着强力的电探照灯,为那艘船在黑暗的水域中探照航路。在这个平台上,有个地方还放着一只小艇。
尼摩船长身高体壮,浅色皮肤,前额宽阔,那双锥形的手特别“精灵”(就是说,正好配得上他富有情感的心灵)。他会说法语、英语、德语、拉了话,都说得很好。他年纪三十五岁光景,也可能有五十岁了。
1866年11月6日,日本的海岸已遥遥在望,这位传奇式的船长跟我们说,我们都是他的俘虏,全得听他的吩咐。“现在,”他接着说,“我们的船在水下五十米处,正向东北偏北方向行驶,我现在让你们随便使用房间里的设施,由你们去操作。”
我们都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中,不知道等待着我们的会有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情。突然间,一道晃眼的亮光照射到了我们身上。我们看到的只是两块把我们和海水分隔开的玻璃晶片,在船上强烈的电光照耀下,两边都照得明明亮亮。多么光怪陆离的景象啊!一大群海底下的生物伴随着我们。它们是各种各样的鱼,在透明的海水中好看极了。许多鱼我们都认识,但还有几百种鱼是从未见过的。
船长已几天没有露面,我们也没有听人说起他。这时,送来了一张字条,邀请我们到海底去打猎。我们穿上了潜水衣,又绑上了一个像是背包的东西——它不仅给我们提供空气,还为我们照明道路。我们带上了装满玻璃子弹的电气枪,凭着很高的电压,你只消按一下扳机,就能杀死最强大的野兽。隔壁的一个小房间灌满了水,让我们进入了海里。这样装备好后,我们走在透明的海底,可轻而易举地射杀我们的猎物,而且毫无危险。
这次狩猎只是我们第一次奇妙的散步游览。我们的船飞快地朝前面驶去,有时在水面上,有时在海底。有一次,我们与一大群缠住话第留斯号的灰色鲸搏斗了一阵。我们去参观了一个很奇妙的采珠场,尼摩船长带我们在那里看了一个软体动物,它的嘴巴里含着一颗大约有五百磅重的珍珠。他以后迟早会再回来采这个珍宝的,不过还要过些时候——它每年都在增值。我们去看了一艘沉没多年的船只的残骸,看到船壳上还挂着淹死的船员的尸体。我们到巴布亚群岛去追猎,结果诺第留斯号遭到了当地野蛮人的攻击,一股击人的电流打得他们呼天号地乱成一难地爬回了岸上。
当一个船员死了的时候,尼摩船长把他埋葬在南太平洋的珊瑚岛空地上,那里有一个红珊瑚的十字架,颜色像是石化了的鲜血。看着抬棺材的人肩上抬着那具尸体,从船上极其虔诚地来到那块珊瑚墓地,在十字架下埋葬好,用土石掩盖起来,真是一幕奇妙而又隆重的情景。大家都跪下来祈祷。尼摩船长最后才离开。
“您的死去的同伴可以很安静地在那里长眠,不会再受鲨鱼的欺负了!”我们回到诺第留斯号上时,我说。
“不受鲨鱼和人的欺负!”他说。
我们在巨大的冰块底下向南极驶去,一路上冷得要命。当我们耗尽了储存的最后一点空气时,才逃出了冰的坟墓。我们依*地峡底下的一条海底通道,从红海进入了地中海,是一趟很奇妙的航行。(这是在开掘苏伊士运河之前。)在那里,我们目睹了诺第留斯号把价值百万元的金锭转运到一个希腊潜水人的船只上。
这许多金子是从哪里来的?这个我们等会儿就知道了。
在西班牙海岸的维哥湾,诺第留斯号在海底停歇了下来。1702年,西班牙一支舰队的给政府运送金银的船在这儿沉没了。过了一个半世纪,这位海底下的统治者只要什么时候感到需要,他就会到这里来捞取沉没的金银珍宝。“这里共有五亿金币,”’尼摩船长说,“不过现在没有这么多了。你这下看见了吧,凭着我的领地上的这些珍宝和另外一些珍宝,我可以毫不为难地偿清法国的几十亿国债。”
我们在诺第留斯号上已待了六个月。我作为一名科学工作者,觉得这是一趟兴趣无穷的海上航行。但对康塞尔和尼德兰来说,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应他们的要求,我恳请尼摩部长恢复我们的自由。
“你们来到我的船上,不是我邀请你们来的。你们现在得留在这里。”他冷冷地回答道。
我们离开了南半球,正在向法国和英国的一些岛屿的水域驶去,这时我们遭到了一艘铁甲舰的追踪。它没有挂旗子,立即开始了攻击。它射来的炮弹在我们的铁甲船壳上响起了爆炸声。
尼摩船长指着它说:“我是受压迫的,那就是我的压迫者。由于他,我失去了祖国、妻子、孩子、父亲和母亲,我能不报复吗?”
他发出命令。诺第留斯号沉入了水下。我们感受到它在往前飞快驶去,感觉到它那钢铁冲角撞穿敌舰船壳的震荡。我们从玻璃窗上看到那些遭难的船上人拥挤在绳梯的横索上,紧抓着栏杆,在海水中挣扎。诺第留斯号从旁边疾驰而过。
我看见尼摩船长到了他的房间里,在一幅画着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的画像面前跪了下来。“全能的上帝,够了,够了!”他高声说道。
我们向北面驶去,来到了挪威沿岸的海域,那里沸腾翻滚的大漩涡经常把一些漂游物给吸卷进去。诺第留斯号——也许是偶然的——也驶进了这个漩涡。它不断地团团打转。连它的钢铁船亮也好像给扭得变形了。我们听到一些螺丝钉从主梁上给拔了出来。甲板上的那艘小艇已脱离开它的位置,像一块石子似的被猛掷进漩涡中。我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躺在罗夫丹群岛上一个渔人的木头房子里,康塞尔和尼德兰正在按摩我的双手。
我们的海底两万里航行就此结束了。我不知道尼摩船长和他那艘奇怪的船后来怎么样了。我希望他那艘强有力的船战胜了可怕的漩涡,甚至希望如果他活着的话,他的哲学和倔强的意志最后能战胜他那复仇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