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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十六章

自从在马池村东狠狠地敲了夜袭队,一家伙,武工队又像扎住根似的在保定附近活动起来。

魏强的小队回到之光边缘区,马上和刘文彬、汪霞他们会合了。在夜袭队刚挨过打,群众情绪又窜上来的时候,他们趁热打铁搞了个政治攻势:分散到各村去秘密召开群众大会;个别登门教育伪人员;三六九日召开伪军家属座谈会;经常不断到炮楼跟前给伪军上政治课;等等。什么事都搁不住日子长。天长日久老百姓更懂得了“敌必败,我必胜”的道理。为了胜利,他们净偷偷地尽自己的力量作抗日工作;和鬼子有点瓜葛的人,常秘密托门烦人地拉关系,找出路。冬天天短。这天是阴天,天黑得更快。

魏强紧卷了支烟,擦着火柴,吸着,回手点亮炕桌上的油腻乌黑的灯盏。门帘一挑,汪霞走进来。她声不大地朝魏强问:“哎,你见到了我那截铅笔吗?”对魏强这样不加称呼地说话,汪霞还是第一次。为什么这样,她自己也不知道。当她猛地醒悟过来,脸烧得像喝过了烈性酒。她用眼角偷偷地扫了一下人们,人们正全神贯注地瞅着贾正。贾正张着没门牙的嘴巴,像在对人们讲学什么,谁也没注意听她说话。只有魏强笑了笑,帮助她东翻西摸地找。她忙加解释:“魏同志,你看,正想写东西,它偏丢了!”话语自己听来都不自然,赶忙装找的样子低下了头。

炕上,席下,炕沿缝里……找了个够,也没发现那截三个手指头捏不住的铅笔头。魏强便从自己衣袋里拿出那支拾来的钢笔递过去:“给你,拿去使!”

汪霞接过笔来,心中立刻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来,这正是她哥哥——之光县敌工部长汪洋(化名叫黄占立)送给她的那支钢笔,去年到冀中来的道儿上丢了。当她发现魏强拾了这支笔时,有很多次想借机告诉他:“你知道吗,这笔是我丢的啊!”但不知为什么,每当这时,另一个想法把她滚到舌尖的话语挡了回去。“不!不能!眼下,他是多么需要笔呀!再说,笔是我的,我丢了,可是,他捡了,是他呀!他……”汪霞借灯光看着自己心爱的钢笔在想,不觉,脸儿忽然热烘烘地发起烧来。她偷偷地瞅了一下魏强。哪知魏强的两眼没离开她的脸,四目一对,羞得她再也不敢抬头了。“你使罢,别不好意思的!”魏强指着汪霞手拿的那支桔黄色的钢笔说,“你知道,这支笔不是我的,是我那次送你们过铁路,在石庄村北打仗的那个地方捡的。我捉摸,可能是咱们人丢的。谁的,可就不知道了!将来碰见这丢笔的人,一定……”

魏强说到这,逗得汪霞噗哧一笑。汪霞心里话:“谁的?我的,就是不告诉你。你个傻……”

“你笑什么?这是真实话!”魏强以为汪霞不信服。汪霞立刻点头说:“谁说是假的啦!不过,环境这么残酷,地区那么大,同志们东西南北到处都是,你想找这支钢笔的主人,可是个海底捞针——难办的事。叫我说,干脆死了那份心,当成自己的家什用吧,我保证没有人来认它。”她说完,像个淘气的小孩子,歪着头,斜着眼,冲魏强微微一笑,好像在说:“这些话,你自己捉摸捉摸吧!”

看到汪霞的最后一笑,魏强就是有点莫名其妙,又一回味汪霞的语意,特别是末了几句,觉得里面好像有玩艺。是什么呢?他思前想后地捉摸了一阵子,也没有捉摸出来。这时小炮手胡启明从岗上被换回来。他身披着一层白雪,大口吐着热气走进屋子,将刘太生使过的那支马步枪朝炕沿上一戳靠,用手扑打扑打身上的雪粉,跺达跺达脚上的泥土,不高兴地坐在炕沿上。

“怎么?单思病还在犯?真是钻牛犄角找套里间的手。”常景春抄起扫炕苕帚扔给了胡启明。

“什么单思病?大骡子大马使唤惯了,现在硬给个驴驹子摆弄,真不顺手!”胡启明像怀有多大委屈似地叨念。

贾正听过胡启明的话,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于是开口就说:“亏你是个老兵,怎么就忘了步枪在战斗中的作用了?‘八八式’天好,炮弹放完,能端起来冲锋?机关枪是件好武器,可它没有刺刀,打不了白刃战。”他说着抄起马步枪,像拿麻秸杆似地掂量掂量,“这玩艺离远了能开火射击;离近了刺刀一上,两手一端,两眼珠子一瞪,腾地跳出阵地,呀的一声,冲到敌人跟前,一个跳直刺,就戳敌人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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