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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七章

老天爷终于开了口,憋了一个多星期,暴雨总算下来了。

“哗……哗……哗”大雨倾泻在路面、屋顶,溅起粒粒珍珠。雨来得太迟,又来得太凶。二十年来,没有这样大的雨。

杨建华从外边逃进队部小屋,只听得木板屋顶上像有机枪扫射似的“哒哒哒”地被猛烈敲击着。窗外雨线早已形成一道水帘,让人看不清二十米以外的东西。

糟糕,家里该遭殃了,用不了十分钟,普店街就会成灾。他前几天加高了门槛,还另外装了两个草袋子,准备挡水。母亲最近关节炎犯得厉害。杨建华惦着家里,心里烦躁不安。他怨自己为什么早起上班前不想着把那泥袋子挡上,也怨那该死的气象台,天天报有雨,天天不下雨,像报告“狼来了”的放羊小孩,把人都弄疲沓了。

老队长敞着怀,不住地摇着芭蕉扇:“下吧,下场透雨就凉快了。”他发现建华没应声,只是皱着眉站在窗前,便又说,“放心吧,一会儿公司就该来电话了。”

果然,他的话音未落,电话铃就响了。

老队长抢上去,拿起话筒。

“三队吗?呵,是你,我听出你声音来了……我是公司赵洪呀……对,……气象台来通知,这场雨估计得下两天,排水处向咱们求援,我命令你们全队整装待命,谁也别回家,随时接受紧急任务。”

“扯淡!”老队长气哼哼地骂了一句,“他们排水处早干什么去了?临时抱佛脚,年年来这么出戏,正好这个月我们队没奖金,让他们包发。”

“少废话吧,我就要离休了,你这老家伙也干不了几天了,少发点牢骚吧!”赵经理在电话中教训着老部下。

“你别给我念丧经。告诉你,你离你的,我可还差座桥没修呢,不攒够个数,谁也甭想让我走!”

“哈哈哈……”对方笑着把电话放下。

老队长摘下雨衣:“我去通知队里这帮浑小子们,做好准备。别动窝儿,回头有紧急任务。”

“我去。”杨建华也去摘雨衣。

“算啦,”老队长拉住他,“你那工程总结还没写完呢,局里催了,若交晚了,咱队这个典型就没了。”

老队长穿上雨衣,走出门去。

杨建华刚想关上门,肖玲却从迷茫的雨雾中跑过来,浑身水淋淋的,雨水不断顺着头发、雨衣往下淌。

她骑车从机关出来的时候雨还没有下,骑到半路,倾盆大雨刷地下了起来,同时刮起了大风。半路上,她躲没处躲,藏没处藏,待跳下车穿雨衣的工夫,身上早淋透了。一件塑料雨衣哪挡得住狂风暴雨。

“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干什么?”建华一把把她拽进屋来,随手关上门。

肖玲捋捋头发上的水,用力甩掉:“还不是你们逼的,电话催你们交总结,交总结,你这队长就是拖着不办,我是当兵的,只好下来拿。”她说着笑了。

建华拿起自己的毛巾,递了过去。

肖玲翻翻眼睛看看他,脱掉雨衣,用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她长得处处都比别人小一圈儿,包括脸和脖子。

“你们机关就重视什么计划、总结的。我们是干活的,哪有时间耍笔杆子,你们闲着没事干,看该总结点什么就随便写点呗。”

“你在兵团当团长时也这么想?”她又笑了,淘气地一吐舌头,见他并没有生气,又戳上一句,“不会总结工作的头儿,肯定是稀里糊涂的头儿,该撤职。”

她说着转身到脸盆前,去搓毛巾。

“啊,挂那就行了。”

“我给洗洗吧,闻闻这味,毛巾都馊了。”

建华不好意思地笑了。

“原来你还会笑呀?”她也第一次在他面前咯咯笑起来,“我问你,你那天怎么那么凶?”

“哪天?”

“就是我上次来的时候,你脸阴得就像这外面的天,说话的声音比打雷还吓人。”

建华无法解释,她问得他好窘。

屋外雨潮声中,突然传来一阵含混不清的吵闹声。

门砰地被推开,一个老师傅惊慌失色地朝建华喊道:“陈宝柱和老队长干起来了,把老队长打得出了血,你快去看看,那帮小子还在一边看哈哈。”

杨建华顾不得披雨衣,拔腿跑去。

瓢泼大雨中,老队长和陈宝柱滚在泥水里厮打,有几个工人在拉,但谁都拉不开,地上的人似乎要拼个你死我活。

“住手!”杨建华大吼一声,一个箭步蹿上去,用手钢钳一般攥住陈宝柱的衣领把他拽起来。

陈宝柱拗不过建华的力量,松了手。老师傅把老队长从泥水中扶起来,他鼻子里流出了血,雨水冲掉一股,又一股殷红的血涌出。

建华冲愣在一边的工人厉声道:“傻愣着干什么?快把老队长扶到屋里上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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