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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黑檞的买主

扬西戈理的法律事务所里最丢人的东西,就是趴在吱嘎发响的旧扶手椅上的戈里本人。那个红砖砌的,东倒西歪的小事务所,在贝瑟尔镇的大街上也有点儿自惭形秽。

贝瑟尔座落在蓝岭的山脚下。上面是高耸入云的山岭,下面是混浊的卡托巴河,在阴郁的河谷里泛着黄光。

是六月份一天中最闷热的时候。贝瑟尔在不很凉爽的荫影下打着瞌睡。买卖完全停顿了。周围一片静寂,趴在椅子里的戈里清晰地听到筹码的碰击声从大陪审团的屋子里传来,那是“县政府的人”在打扑克。事务所敞开的后门外,一条踩得光秃秃的小径蜿蜒穿过草地,通向县政府。这条路害得戈里倾家荡产——先是丧失了几千元的遗产,接着是祖传的老宅,最后连所剩无几的自尊心和男子气概都搭了上去。那帮人把他撵了出来。潦倒的赌徒成了酒鬼和寄生虫;他终于看到那些赢了他钱的人连翻本的机会都不给他。他的信用也一文不值了。每天的牌局照常进行,他却被指派做了旁观者的丢脸的角色。县长、书记、一个爱开玩笑的警官和一个乐天的状师,以及一个“山谷里来的”,脸色灰白的人,他们仍旧坐在桌子周围;被榨干的人就这样得到暗示,让他去长些油水后再来。

不久以后,戈里觉得难以忍受这种排斥,便回到自己的事务所,一面踉跄地走过那条倒霉的小径,一面暗自嘀咕。他拿起桌子底下的长颈酒瓶,喝了一点威士忌,然后往椅子里一倒,悲哀地呆望着溶入夏天雾霭里的山岭。他看到山上黑檞旁边一小块白色的地方就是月桂村,他是在那附近出生成长的。那里也是戈里和科尔特兰两个家族之间世仇的发源地。现在,除了这个潦倒落魄的倒霉鬼外,戈里家族已经没有直系后代了。科尔特兰也只剩下一个男性的后代——艾布纳科尔特兰少校;他有钱有势,是州议会的议员,和戈里的父亲是同辈。他们之间的世仇在当地是出名的;它留下了一串血淋淋的仇恨、冤屈和杀害。

如今扬西戈里想的并不是世仇。他那醉醺醺的头脑正在无望地思索着以后怎么维持自己的生活和心爱的嗜好。最近,戈里家的老朋友为他解决了吃饭和睡觉的问题,但是不能为他买威士忌,而他没有威士忌就活不了。他的律师业务已经完了;两年来从没有人请教过他。他一直靠借债和吃闲饭在混日子,他之所以没有落到更糟糕的地步,只是时候不到罢了。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对自己说——再让他赌一次,他觉得有把握赢钱;但是他没有可变卖的东西了,他的信用也早已破产。

他想起六个月前向他买戈里家老宅的那个人,即使在这种苦恼的时候,他也不禁微笑起来。那是从山区“那面”来的两个最古怪的家伙:派克加维夫妇俩。说到“那面”两个字时,他还用手朝山那面一挥,山地居民一听就知道那是指最遥远的人迹罕至的地方,深不可测的峡谷,亡命徒出没的林薮,狼和熊的巢穴。这对古怪的夫妇在黑檞山巅的小木屋里,在那些最荒僻的地方住了二十年之久。他们既没有狗,也没有小孩来减轻山地沉闷的寂寞。居留地的人很少知道派克加维,但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他“疯疯癫癫”。除了打松鼠之外,他没有什么正当职业;不过他偶尔贩贩私酒,作为调剂。有一次,税务缉私员把他从窝里给掏了出来,他象(犭更)犬似地不声不响,拚命争斗了一场,终于被送进州监狱,蹲了两年牢。刑满释放后,他又象一只发怒的鼬鼠似地钻进窝里。

命运之神不理会许多急切的追求者,却异想天开地飞到了黑檞的矮树丛生的峡谷,对派克和他忠诚的老伴大加青睐。

一天,几个戴眼镜,穿灯笼裤,相当可笑的勘探人员侵入了加维家的木屋附近。派克唯恐他们是税务缉私员,便摘下挂在墙上的打松鼠的来复枪,从老远朝他们开了一枪。幸好他没有打中。那些一无所知的幸运的使者走近后,加维才发现他们同法律和治安毫无关系。后来,他们说明来意,愿意拿一大笔崭新挺括的现款来买加维家的三十英亩开垦地,并且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废话,提到这片地产下的云母矿藏等等,作为他们疯狂举动的借口。

加维夫妇有了许多钱,多得算都算不清时,黑檞生活的缺陷就变得明显了。派克开始谈到新鞋子,在角落里放一大桶烟草,在来复枪上装一个新扳机,又领着马特拉到山边某一个地点,向她指出,如果架上一门小炮——他们的财力无疑也能办到——把通向木屋的唯一的小径控制住,便可以一劳永逸地赶走税务缉私员和讨厌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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