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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饕餮姻缘

“女人的脾气,”有关这个话题的各种意见都提出来以后,杰夫彼得斯开口说,“简直捉摸不定。女人要的东西正是你所没有的。越是希罕的东西,她越是想要。她最喜欢收藏一些她从没听说过的玩意儿。按照性格来说,女人对事物的看法倒不是片面的。

“一则由于天性,二则由于多闯了码头,我犯了这样一个毛病,”杰夫沉思地从架高的双脚中间望着炉子,接下去说,“就是我对某些事情的看法比一般人来得深刻。我几乎到过合众国所有的城市,一面闻着汽车废气,一面同街上的人们谈话。我用音乐、口才、戏法和花言巧语搞得他们目瞪口呆,同时向他们推销首饰、药品、肥皂、生发油和各种各样别的玩意儿。我在游历期间,为了消遣和安慰自己的良心,便对女人的性格作了一番研究。要彻底了解一个女人,非得下一辈子功夫不可。不过假如花十年时间,勤学好问,那么对女性的基本情况也可以知道一个大概。有一次,我刚从萨凡纳①经过棉花种植地带推销多尔比灯油防爆粉回来,在西部做巴西钻石和一种专利引火剂买卖的时候,就得到了一些教益。当时,俄克拉何马这一带刚开始发展。格思里在它中间象一块自动发酵的面团那样日见长大。这十足是座新兴的市镇——你要洗脸先得排队;吃饭的时间如果超过十分钟,就得另付住宿费;在木板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就要你付伙食费②。

①萨凡纳:美国乔治亚州东南的棉花集散港市。

②原文“board”有双关意义,可作“伙食”及“木板”解。

“由于天性和原则,我养成了一个习惯,专爱发掘吃饭的好去处。于是我四下寻找,终于发现了一个完全符合要求的地方。我看到一家开张不久的饭摊,经营它的是一个随着小城的兴旺搬来想发利市的人家。他们草草搭起一座木板房子,作为住家和烹调之用,房子旁边再支起一个帐篷,在那里面卖饭。帐篷里张贴着花花绿绿的标语,打算把劳顿的旅客从寄宿所和供应烈酒的旅馆的罪孽中超度出来。‘尝尝妈妈亲手做的软饼’,‘你觉得我们的苹果布丁和甜奶油汁怎么样?’,‘热烙饼和槭糖酱同你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我们的炸鸡从没有打过鸣’——真是开胃解馋的绝妙文章!我对自己说,妈妈的游子今晚一定去那儿吃饭。结果去了。我就在那儿结识了玛米杜根姑娘。

“杜根老头是个六英尺高,一英尺宽的印第安纳州人,他什么事都不干,整天躺在小屋子里的摇椅上,回忆一八八六年的玉米大歉收。杜根大妈掌勺,玛米跑堂招待。

“我一见到玛米,就知道人口普查报告有了差错。合众国里总共只有一个姑娘。要细细形容她可不容易。她的身段同天仙差不多,眼睛和风韵都是说不出的美。如果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样的姑娘,从布鲁克林桥往西直到衣阿华州的康斯尔布拉夫斯的县政府,都找得到类似她的人。她们在商店、饭馆、工厂和办公室里工作,自食其力。她们是夏娃的嫡系后裔,她们这一伙才有女权。假如男人对此表示怀疑,少不了挨一记耳刮子。她们和蔼可亲,诚实温柔,不受约束,敢说敢言,勇敢地面对人生。她们同男人打过交道,发现男人是可怜的生物。她们认为海滨图书馆里说男人是神话中的王子的报告,是缺乏根据的。

“玛米就是那种人。她活泼风趣,有说有笑,应付吃饭的客人时巧妙而敏捷,不容你嬉皮笑脸。我不愿意挖掘个人情感的深处。我抱定一个主张:所谓爱情那种毛病的变化和矛盾,正象用牙刷一样,应该是私人的感情。我还认为,心的传记应该同肝的历史传奇一起,只能局限于杂志的广告栏。①因此,我对玛米的感情,恕我不在这里开列清单了。

①心的传记指爱情小说,肝的历史传奇指药品广告。

“不久,我养成了一个有规律的习惯,就是在没有规律的时间里,只要帐篷里主顾不多,就逛进去吃些东西。玛米穿着黑衣服和白围裙,微笑着走过来说:‘喂,杰夫——你为什么不在开饭的时间来。你总是想看看能给人家添多少麻烦。今天有炸鸡牛排猪排火腿蛋菜肉馅饼’——以及诸如此类的话。她管我叫杰夫,可是并没有特别的用意。只不过是便于称呼而已。为了方便起见,她总是直呼我们的名字。我要吃过两客饭菜才离开,并且象参加社交宴会似地拖延时间。在那种宴会上,人们不断掉换盘子和妻子,一面吃,一面兴高采烈地互相戏谑。玛米脸上堆着笑,耐心伺候,因为既然开了饭店,总不能因为过了开饭时间而不做生意呀。

“没多久,另一个名叫埃德科利尔的家伙也犯了吃饭不上顿的毛病。他和我两个人在早饭与中饭、中饭与晚饭之间架起了桥梁,使饭摊成了连轴转的马戏团,玛米的工作则成了连续不断的演出。科利尔那家伙一肚子都是阴谋诡计。他干的大概是钻井、保险、强占土地,或者别的什么行当——我记不清了。他对人非常圆滑客气,说的话叫你听了服服贴贴。科利尔和我就这样又谨慎又活跃地同那个饭摊泡上了。玛米不偏不倚,一视同仁。她分施恩泽就象发纸牌一样——一张给科利尔,一张给我,一张留在桌上,绝不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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