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来自河口》作者:雪拉·芬奇
这个老人正在趟水,手里拿着网,看护他的鱼塘,这时这个来访者到达了。在这之前他没有听见气垫车靠近的声音。缕缕被扯掉的秋天的薄雾降落在低矮的橡树和梢木树枝上;斑驳的夜色仍然在鱼塘远处的河湾徘徊;河泥肥沃,模糊的味道象最喜欢的香料一样飘进他的鼻子。他把网转到左手拿着,用右手遮住眼睛,往前弯下腰。“苍鹭,”他的学生曾经这样叫他,充满深情地嘲笑他令人尴尬的身高。这个叫法后来就一直固定下来了。
“早上好。”一个矮小的、棕色皮肤的中年女士站在对面的河岸上。
在她的话里有一些被省略和抑制的地方;从这点他可以听出她并不喜欢他。在他的脚边,一条鱼跳起来,一丝暗淡的金色。他看着涟漪扩散开去,意识到这位女士正看着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感觉出她说的话中带着的恼怒之意。他仔细看了看这位女士的脸,通过辨认细微的有形线索来拆穿所说的话的虚伪性,他过去经常教他的学生这样做。来访者不怕难对付的结果,但是天生不具备耐心。她对她不得不到这里来感到很生气。但是他很久以前就知道有一天她会来。
“你是欧娜艾鲁恩德老师,”他说,“异族语言学家协会总部的首脑。”
来访者的嘴唇颤动了一下。“我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那是你的头衔。我当时是一个普通的见习生,刚从一个谁也不曾听说过的外省来。”
“明斯卡,我曾经听说过。”
欧娜艾鲁恩德看了他一眼。她说话的时候,怒气又回到了她的话语中。“我们非要站在这恶臭的水的两边协商不可吗?我对这个岛广的潮湿很敏感,即使你不。”
他涉水走到了他的客人站的岸上,把他的网放在一边,脱下他的高筒靴。他走在前面沿着一条路走到一个小屋前。走进里面,她四处打量。他看见在她眼里看来这一切很新鲜:一个到处都是书的房间、一个有斜度的屋顶,窗户下是一张长氏的帆布床,后面是一个煮东西的凹室。他想起了他在总部曾经有过的一套宽敞的公寓,从那里可以俯瞰积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脉下的一个湖泊。他不知道她是否带来了照片,小地毯和她自己的音乐设备,象他当初一样,尽管他当时主要是带的书。今天早上这种回忆有些让人心痛。
“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自从你不是首脑以来。”她从一个书架边转过身来,她的脸藏在阴影里。“你想念协会吗,苍鹭老师?”
他想了一会儿。“学生们,也许。”他在她面前的一个小桌子上的陶器茶杯里泡茶时,她一言不发。在他的示意下,她坐了下来。她的眼睛在观察他的脸,就象刚才他也这样看过她一样。
“你曾经以一个很出色的首脑而闻名,对我来说这更加奇怪——”
“凯利和提’比阿克,”他马上说道,因为不可能再有别的原因。他还记得在一个特别睛朗的冬末的早晨,一个婴儿,粉红粉红的,光滑得就象瓷娃娃一样,躺在他的手臂中;他还记得她是如何散发出一股奶味和花瓣香味,透出天真无邪。
“真的,”欧娜艾鲁恩德说,“现在这个悲惨的试验的最后一章必须写完了。”
“那是在战争时期,”他说,“我们对当时似乎是很好理由的事采取了特别的措施——”
“用婴儿的想法是可怕的,不管形势如何绝望,或者目的如何崇高!”
他低下头,等待着。
她叹了口气,有那么一刻好象是坐在她办公室的壁炉旁边。他们静静地坐着,似乎他们是两个乡村老妇人,用他们的话来缝补穿旧了的补丁,准备好去审视过去这块让人忧虑不安的织物。
人类的孩子首先到达。
冬末的一个寒冷、晴朗的早晨。苍鹭站在艾莎为他们整修过的隐蔽的古老石屋的门廊处,这个孩子在他僵硬的手臂中很难受地缩成一团。她只有三个星期大,一个孤儿,撅着小嘴,一头毛绒绒的几乎是银色的头发。
“你的动作看起来好象这是你抱过的第一个婴儿一样!”艾莎从一条紫色的羊毛围巾下看了他一眼,围巾是一片白茫茫中的一个亮色点。
“是的。”协会劝阻语言老师不要作父母。他在过去的五十年里一直是总部尽职顺从的儿子,从来没必要对它的明智提出疑问。但是这个想法让他问道,“她的父母出什么事了?”
“战争的受害者,”艾莎简短地回答。
“可怜的孩子。她有名字吗?”
“凯利。”
对一个正在工作的语言老师来说,无法控制的情感是很危险的;他受过的听有训练都会防止他被强烈感情的风暴卷走。永远不要让感情模糊了界限,这是协会的第一条规则。他能够体会到它在这里是如何适用的;对这个孩子变得感伤会导致不恰当的行为,那可能会危害到整个计划。他把孩子递回给了艾莎。但是在她被送进房子以后很久,他的手臂上还保留了她的小身体留下的痕迹,这是池注意到的一种奇怪的影响,和他在冰雪融化时注意到脚底下的雪变软一样无动于衷。
艾莎是在一座山的斜坡的一片松林里找到这幢房子的,不是太靠北,所以天气还不至于成为问题。但是离总部够远可以保密。苍鹭曾经考虑过去更远的地方,但是因为战争让平民旅行变化无常,那会产生另外的困难,所以他服从了艾莎的选择。这幢房子曾经属于一个富裕家庭的许多代人,自豪地拥有几间起居室,还有带着烧木材的壁炉的卧室。在那些节俭的日子里,这个特色对他很有吸引力。一个很大的用石头砌成的厨房外面就是房屋后的一个温室和一个菜园;那可以有助于最大限度地节省开支。他越少去找协会要钱,就会越少被问及尴尬的问题。他想避免令人尴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