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古代的智者
(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九日)
苏格拉底快要死了。
有一个门徒问:“您为什么不怕死呢?”
死是肯定的,再过几分种,他就要死了。他们正在准备杀死他的毒药。但是苏格拉底说:“我怎么能害怕未知的东西呢?我要看一看。只有当我死了,我才能看得到。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将完全死掉,不会留下我的痕迹。所以也没有人留下来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人为它受苦。所以不存在我要为它担心的问题──如果第一种可能会发生的话。第二种可能是:我或许会继续存在,只有身体死了,但是灵魂将保留下来。这样我看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如果我将继续存在,那么死也没有关系。只有这两种可能。至于将要发生什么,我什么也说不出。我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苏格拉底是一个有智慧的人,不是一个有知识的人。有知识的人会给你一个确定的答案。有知识的人都有确定的答案,绝对的确定──那是他们愚蠢的一部分。实际上,只有愚蠢的头脑才能确定。生命是一个如此广阔的奥秘,它是不可测的、不可知的;如果你有智慧,你就无法确定。
智慧是小心翼翼的。智慧总是犹豫。智慧从来不确定。所以智慧从来不能被理论所禁闭。所有的理论都少于生命,所有的理论都是狭窄的,生命无法进入它们──生命是如此广阔,如此惊人地广阔和无限。有智慧的人只知道一件事情:他不知道。有知识的人知道很多很多事情,而且知道他知道──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一个有知识的人的愚蠢。他不断积累自己没有经验过的事实:理论、文字、哲学──他自己的存在都没有碰触过它们。他不断地把它们积累在他的记忆里。他变成一座巨大的知识水库,他变成一套《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但那是死的东西。
他的记忆越是装满知识,他就越少生活在他的存在里。他越来越多地进入头脑,变成一个部分、一个片段,他就越来越少地加入广大的本性、宇宙和存在。他在某一方面变成了非存在性的。他不再是这个存在的一部分,他不再是活的、发光的、振颤的。他是一个冻结的现象;他不再随着生命流动。他象一座冰山,他在什么地方冻住了、卡住了──在头脑里面卡住了。
意识,当它变成知识的时候,就冻住了;当意识变成智慧的时候,它就变成一种流动。一个有智慧的人生活,全然地生活,但是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他不知道。向一个有智慧的人学习是非常困难的,向一个有知识的人学习是非常容易的。他可以把所有他知道的东西都给你,他可以非常容易地传递它,语言足以充当它的运输工具。他所搜集的一切都是通过头脑、通过语言搜集的;它可以很容易地被传达。有知识的人会变成一个老师。他可以教你他根本不知道的东西,他可以教得很美。或许那就是为什么他不象一个知道的人那样犹豫。因为当一个人知道的时候,他也知道生命的对立一极。当一个人真的理解和知道的时候,他也知道每一样东西都和它的对立面连在一起,每一样东西都在相会并溶入它的对立面。没有什么是可以明确说出的,因为你一旦把事情说得很明确,你就已经停止它的流动了,你就已经使它成为一个冻结的事实了。它不再是河流的一部分,它是一座冰山。现在你可以把它堆放在头脑的仓库里。
有智慧的人不是一个老师──他可以成为一个师傅,但不是一个老师。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是什么呢?老师准备好要去教别人──师傅从来不准备好要去教别人。老师是侵略的、积极的──师傅是非侵略的、不积极的。老师会跟随你、强迫你,好让你能够把他的知识背在你的肩上。师傅将等待。你必须从他那里抢夺,你要分享他。他不会跟随你,他也不会强迫你。他甚至不会敲你的门──他只是等待。你可以分享他的存在。你可以进入他内在的空、他存在的内在的宫殿、他的内在的王国,但是这取决于你。你必须去做所有这些工作。师傅只是一个“在”。如果你被吸引了,你就会掉进那个“在”。
老师会大喊大叫,老师会想方设法,老师会尽一切努力使你明白。师傅只是在那里──当然,他是敞开的,不是封闭的,他对你是完全敞开的。但是他甚至连一个手势也不打,因为那个手势可能是侵略的,那个手势可能会迫使你进来,而你并没有自己的愿望。那就不好了,这样你就已经被放在一条错误的路上。
师傅是一个宁静的“在”。你可以向他学习,但是他不会教你。跟老师在一起,你将成为一名学生。存在一种关系,一种双向的关系。跟师傅在一起,你只能成为一个门徒,这是单向的──你必须学习。如果你不学,你就不学,如果你学,你就学。师傅在他自己的存在里非常快乐,他才不管你是学还是不学呢。如果你学,他祝福你;如果你不学,他也祝福你──他是一个祝福、一个祝愿。
在师傅身边没有考试,因为对于生命来说,考试是不可能的。用考试来思考是愚蠢的。所以大学继续制造一些愚蠢的人。这有一个原因──因为聪明才智是不能被考试的,不可能有评判它的标准。你最多只能评判他的记忆,你最多只能评判他的记忆能力,但不是知道的能力。师傅没有考试。你进来,你学习,你分享。他是一个朝向广阔和无限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