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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记事三十五

提要:被箍住了。胡萝卜。杀人。

我彻夜未眠。反复想着一件事……

昨天事发后,我的头部被紧紧缠上了绷带。其实,这不是绷带,是头箍,是毫不留情的玻璃钢箍。头箍铆在我头颅四周,而我就在这个铐在我头上的圆箍里来回来去地兜圈子:我要杀死。杀死以后,我去找 I对她说:“现在你相信了吧?”最叫人厌恶的是,杀人是肮脏、原始的做法。想到要去砸碎别人的脑袋,我总很奇怪地感到嘴里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味。我连口水也咽不下去,总要不停地往手帕里吐唾沫,嘴里开始发干。

我柜子里放着一截沉甸甸的断裂的铸铁活塞杆(原来我要用它在显徽镜下观察一下断裂情况)。我把记事卷成卷(让她把我彻底读个够,连一个宇母也不落),塞在活塞杆的断截里就下楼去了。楼梯总也走不完,梯级滑得让人恼火,上面还有水,我还总想用手帕擦嘴巴……

下到底层,我的心扑通一沉。我停下脚步,抽出断杆,朝检票桌走去……

可是不在,只看到一张空荡荡的、冰冷的桌面。我记起来了,今天工作全都停了,所有的号码都应该去做手术。所以,她没事可做,因为没人去登记。

街上在刮风。满天都是一块块飞驰着的沉重的铁片。很像昨天的一个场景:那时,整个世界都碎裂成了互不相干的尖利的碎块,它们急促地掉下来,从我眼前飞过,只一秒钟的停留,然后就毫无痕迹地消失了……

请设想一下,如果这纸页上字迹清晰工整的黑色字母突然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由于惊慌各自东奔西窜起来,那就一个字都没有了,只是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堆砌:“怕—害—跳—怎—”。现在,在街上人们也这样散乱无序。他们排不起队伍,朝前的,往后的,斜走的,横越的,什么都有。

街上已经没有人。急速奔驰的生活,突然停住了:在二层楼一间仿佛吊在空中的小玻璃方格房间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站着接吻。她整个身子仿佛断了似的朝后仰着。这是最后的一次,永恒的一吻。

在一个路口,有一撮人头在摆动,像一丛刺灌木丛似的。他们脑袋上方打着一面孤零零的旗,上面写着:“打倒机器!打倒手术!”我独自(不是真的我)只有一秒钟的思索,“难道每个人心中的痛苦如此强烈,要想彻底消除它,非要和心一起剜出来吗,每个人都应该去行动,否则……”有一秒钟的时间,我觉得世界上什么都不存在,只有(我的)野兽般的手和这一卷铸铁般沉重的记事稿……”

这时,街上一个小男孩飞奔而过,整个身子朝前探着,冲向前方。下唇朝外翻着,就像卷起的袖口边,唇下是一块小小的阴影。他哭喊着,脸都变了模样,有人在后面追赶他,已响起了脚步声……

孩子使我想起了。“对了,现在应该在学校里,我要赶紧上那儿去。”我朝附近一个地下铁道入口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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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记事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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