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克苏鲁的呼唤》 H·P·洛夫克拉夫特
(见于已故的波士顿人弗朗西斯韦兰德瑟斯顿的文稿中)
这些巨大的强势力量或存在物可能令人信服地留有残存……年代非常久远的残存物,那时……表现意识的形体和形态早在人类进步的大潮来临之前就退出了……在诗歌和传说中,那些形态被称为神灵,魔鬼,及各种各样神话似的活物……
阿尔杰农布莱克伍德
一、泥塑中的恐惧
在我看来,世上最仁慈的事莫过于人类无法将其所思所想全部贯穿、联系起来。我们的生息之地是漆黑的无尽浩瀚中的一个平静的无知岛,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去远航。各个领域的科学探索都循着它们自己的发展方向,迄今尚未伤害到我们;但有朝一日当我们真能把所有那些相互分割的知识拼凑到一起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真实世界,以及人类在其中的处境,将会令我们要么陷入疯狂,要么从可怕的光明中逃到安宁、黑暗的新世纪。
神智学者曾经猜测说,宇宙存在着一个宏伟的循环过程,而我们的世界和人类本身在这个循环中只是匆匆过客。他们还以一种泰然自若的乐观态度向我们作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即存在着神秘的事物。我本人对这种事物也有所了解,并且每当想起它时,我便会浑身发抖,每当梦见它时,我也有一种要发狂的感觉,但我对它的认识却并非来自于神智学者的猜测。像所有认知真理的过程一样,我对它的认识也缘于我偶然一次把互不相干的发现——一张旧报纸和一个已故教授留下的笔记——联系到了一起。我希望,别再有其他人来成就这种联系了,而且,当然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决不会再故意去把其它的事和这一连串骇人的事情联系起来。我想,那个教授也本打算要把他所了解的那部分事情埋在心里的,要不是因为猝死,他一定会把他的笔记毁掉的。
我的认识过程是从1926年的冬天我叔祖去世时开始的。叔祖乔治甘梅尔安吉尔曾在位于罗德岛州首府普罗维登斯的布朗大学任教,是荣誉退休的闪米特语教授。他是一位很有名的古代碑文方面的权威,那些著名博物馆的头头脑脑经常会到他这儿来寻求帮助,所以,可能有许多人还记得他以92岁的高龄过世的消息。而在当地,人们更关注的是他离奇的死因。他在从新港返家的船上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为了从码头抄近路回他在威廉姆斯街上的家,他爬上了一个陡峭的山坡,结果一下子就摔倒了,据目击者说,是一个海员模样的黑人从一个很阴暗的地方跑出来,把他撞倒的。医生查不出来他有什么明显的不适症状,只好推断是因为这么大岁数的老人这么快地爬这么陡的坡,对心脏造成了某种不明损伤,进而导致了他的死亡。当时,我对这个推断毫无异议,但最近我开始有所怀疑了,而且不止是怀疑。
因为我叔祖死的时候是一个没有子女的鳏夫,所以我便成了他的继承人和遗嘱执行人,为了能比较彻底地检查、整理他的文件,我把他的卷宗和箱子全都搬到了我在波士顿的住处。我整理出来的大部分资料不久将会由美国考古学会发表出来,但其中有一个箱子让我觉得非常困惑,而且我也特别不愿意把它拿给别人看。箱子是锁着的,而且在我想起来去查看叔祖总是随身放在口袋里的那串钥匙之前,我一直也没能找到打开它的钥匙。但当我真的把箱子打开了以后,出现在我面前的似乎只是一道更高的、封闭得更严密的屏障。我发现的这件怪异的泥塑浅浮雕和这些杂乱无章的便条、文章和剪报意味着什么呢?难道我叔祖在他晚年的时候真的老糊涂了,连最明显的骗局也看不出来了吗?我决心要找出那个很不一般的雕塑家,因为正是他把一个老人搅得心神不安。
浅浮雕大致呈长方形,厚不到一英寸,长宽大概是5乘6英寸,显然是现代的作品。但它的图案在风格和韵味上却和现代作品相差甚远;尽管立体派和未来派有许多不可捉摸的变化特征,但它们很少模仿那种在史前文字中暗含的规律性。这些图形看上去肯定应该是某种文字,但尽管我对叔祖的文卷和收藏品了如指掌,还是没能在我的记忆中翻找出这种很特别的文字类型,甚至根本找不出和它稍有类似的东西。
在这些显而易见的象形符号上面,画的显然是一个象征物的图像,但那种印象派的画法并没有表现出很清晰的细节特征。那似乎画的是一个怪物,或是一个怪物的象征,只有靠病态的胡思乱想才能想像出来那种形象。我极尽我的想像力,把它想像成八爪鱼、龙以及被漫画了的人类,但这些都不是对它的真实体现。它长着一个软塌塌的、有触须的脑袋,怪异的身体上覆着鳞片,还有一对发育不全的翅膀,但最令人觉得可怕的是它的整体轮廓。在它的背后,隐约可见的是巨石式的建筑背景。
和这个奇特的浅浮雕放在一起的,除了一叠剪报外,还有安吉尔教授写的东西,都是不久之前的笔迹,而且绝对不是文学作品。有一份看似主要文稿的东西,标题上写着“克苏鲁教”,字写得很清晰,像是要避免误读这个前所未闻的词语。这份手稿分成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的标题是“1925年-HA威尔科克斯的梦境和梦幻作品,罗德岛州普罗维登斯市圣托马斯街7号,”第二部分的标题是“1908年约翰R勒格拉斯巡官在美国考古学会年会上的叙述,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市比恩维尔街121号-同次会议的记录及韦伯教授的报告。”其它的手稿都是些很简短的笔记,有些记录的是不同的人做的怪梦,有些是从神智学的书籍和杂志上抄录的文章(引人注目的有W斯科特-艾略特写的《亚特兰蒂斯和消失的利莫里亚》),其余的都是一些对长期残存的秘密社团和邪教的评论,还从一些神话学和人类学的专著中引述了一些段落,像弗雷泽的《金枝》和默里小姐的《西欧的女巫教》。那些剪报中主要提到的是重度精神病和在1925年春季出现的集体躁狂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