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燃烧的桥〔美〕詹姆斯·鲍威尔
巴伯尔一从球垫上击出第六洞的球,就怀疑贺比利已经不在世上了。巴伯尔的脚步、预备动作及挥杆,那俱乐部专家的气势、他打高尔夫球的所有原因都已达到完美。那高高飞起的球跃过平坦区末端的水道,像颗成熟的梅子般,落在果岭上。是的,贺比利已经死了。那球滚向旗杆,并落入洞中。唔,那只是个额外的赠品。巴伯尔知道,打高尔夫球时,能一杆进洞完全是好运。但贺比利就是一个伟大的运动员,而且是个真正幸运的家伙。直到现在。巴伯尔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他坐着黄色的高尔夫球车回到俱乐部会馆,没有拿回他的球。但他没有提起一杆进洞的事,那只会又引起一阵摇头。从巴伯尔有记忆以来,人们就一直是如此。一开始他们摇头,是惊讶于好竹居然也会生出歹笋来,而巴提多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呆滞、笨拙,且不积极的儿子。然后他们则会啧啧地谈论起他中学时代那一群疯狂的朋友。但最近巴伯尔有了另一个理由让那些人摇头,而且完全推翻了他们先前对他的预测。大学毕业十年后,他不仅重整了他父亲的公司,更想出一条生产线,使巴氏纺织成为全国前三名的女性便袜生产者。回想起来,巴伯尔对他的改变可能比任何人都还要迷惑。最近他开始怀疑贺比利的死到现在究竟证实了什么:和四步兵一定有某种关系。
从中学时代他们就是好朋友——贺比利是这一群人里的运动
员;史登则是他们的首领兼出点子的人;高手哈格顿,有着如驴叫般的笑声,及组织事物的才能;至于伦迪,只要不是正值逃避女孩子的纠缠时,他会接受任何挑战。还有巴伯尔。四步兵,他们如此自称。一为五,五为一。史登挑上这个名字,是因为拿巴伯尔个性上的缺点来开玩笑。他们通常称他是 “那个几乎不存在的小男人”,而巴伯尔从不会在意。毕竟他一直都很害羞、笨拙,且不会说话,但又不至于不受欢迎到完全被忽略或视而不见。而和他们在一起,他会觉得充满生命力且有意义。
他还记得大二那年的舞会后他有多兴奋,因为史登提议要到乡下较少人经过的路上,去烧那些还在使用的覆顶桥梁。他们选中的那座桥是一座五十英尺的桥,在一个小镇里。他们只开了一辆车去。火烧旺了以后,他们便抽签轮流开过燃烧中的桥,再开回来。那是从一种叫做 “胆小鬼”的公路游戏变化而来的,赢家是敢开最后一趟的那个人。那通常都是伦迪,因为他从不害怕——也许那就是他对女人的魅力之一。从那之后,烧覆顶桥梁成为四步兵在舞会过后的晚上常做的活动。而且他们每一次都逃过了,虽然三号桥那次真的很惊险。
巴伯尔从高中毕业的时候,他父亲原想送他到东部的一所大学校。但巴伯尔却显示出少见的决心,坚持要和朋友们一起念附近的州立大学。巴伯尔念得并不好,他也不是懒,他只是爱拖。
当史登把两个想法放在一起时,巴伯尔可以看到它们冒出火花。
当哈格顿谈到数学时,也很有道理。而当受欢迎的贺比利拉他到处介绍,或伦迪在说明如何向女士们施展魅力时(套用伦迪说的:“迷惑那些小姑娘”),他们说得好像那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
但只要巴伯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任何想法会闪出火花,没有什么事是合理的,而且人们会使他不安——尤其是女人。事实上,他非常敬畏伦迪应付女人的本事,以至于有一次史登从房间另一头朝他头上丢来一本平装书,生气地说:“记住,即使是唐璜,脱裤子时一次也只能脱一只脚。”
但最后,大学生活也结束了,四步兵的五个人也即将分道扬镳。史登在大学时就活跃于剧场,所以便到鳕鱼角的一个夏季演出剧团担任无台管理,然后又到纽约去,开始写剧本。哈格顿在华尔敦注册念硕士。贺比利原就是拿足球奖学金进入大学的,毕业后便被一支主要的职业球队选中。伦迪到了南部,在他叔叔有股份的一家保险公司工作。巴伯尔则回到巴氏纺织。
那之后的几年是巴伯尔一生中最不快乐的日子。他父亲让他在各部门间调来调去,希望他能熟悉公司的每一个层面,因为他总有一天会接手管理。巴伯尔从销售部门晃到原料部门,又从工厂晃到人事部,在他身后有无数个人在摇头。第五年,他调到稽核部的办公室,终于感到比较能适应,因为那个稽核员是他家的一个远亲,而且也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