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女人和男人(1)
在《战争与和平》中,托尔斯泰让安德列和彼尔都爱上娜塔莎,这是意味深长的 。娜塔莎,她整个儿是生命,是活力,是“一座小火山”。对于悲观主义者安德列来说,她 是抗衡悲观的欢乐的生命。对于空想家彼尔来说,她是抗衡空想的实在的生活。男人最容易 患的病是悲观和空想,因而他最期待于女人的是欢乐而实在的生命。
男人喜欢上天入地,天上太玄虚,地下太阴郁,女人便把他拉回到地面上来。女人使人生更 实在,也更轻松了。
女人的肉体和精神是交融在一起的,她的肉欲完全受情感支配,她的精神又带着浓烈的肉体 气息。女人之爱文学,是她的爱情的一种方式。她最喜欢的作家,往往是她心目中理想配偶 的一个标本。于是,有的喜欢海明威式的硬汉子,有的喜欢拜伦式的悲观主义者。
在男人那里,肉体与精神可以分离得比较远。
男人期待于女人的并非她是一位艺术家,而是她本身是一件艺术品。她会不会写诗无所谓,只要她自己就是大自然创造的一首充满灵感的诗。
当然,女诗人和女权主义者听到这意见是要愤慨的。
女人的聪明在于能欣赏男人的聪明。
男人是孤独的,在孤独中创造文化。女人是合群的,在合群中传播文化。
女人很少悲观,也许会忧郁,但更多的是烦恼。最好的女人一样也不。
快乐地生活,一边陶醉,一边自嘲,我欣赏女人的这种韵致。
女人是人类的感官,具有感官的全部盲目性和原始性。只要她们不是自卑地一心要克服自己 的“弱点”,她们就能成为抵抗这个世界理性化即贫乏化的力量。
我相信,有两样东西由于与自然一脉相通,因而可以避免染上时代的疾患,这就是艺术和女 人。好的女人如同好的艺术一样属于永恒的自然,都是非时代的。
也许有人要反驳说,女人岂非比男人更喜欢赶时髦?但这是表面的,女人多半只在装饰上赶 时髦,男人却容易全身心投入时代的潮流。
真正的女性智慧也具一种大器,而非琐屑的小聪明。智慧的女子必有大家风度。
我对女人的要求与对艺术一样:自然,质朴,不雕琢,不做作。对男人也是这样。
女性温柔,男性刚强。但是,只要是自然而然,刚强在女人身上,温柔在男人身上,都不失 为美。
卢梭说:“女人最使我们留恋的,并不一定在于感官的享受,主要还在于生活在她们身边的 某种情趣。”
的确,当我们贪图感官的享受时,女人是固体,诚然是富有弹性的固体,但毕竟同我们只能 有体表的接触。然而,在那样一些充满诗意的场合,女人是气体,那样温馨芬芳的气体,她 在我们的四周飘荡,沁入我们的肌肤,弥漫在我们的心灵。一个心爱的女子每每给我们的生 活染上一种色彩,给我们的心灵造成一种氛围,给我们的感官带来一种陶醉。
我发现,美丽的女孩子天性往往能得到比较健康的发展。也许这是因为她们从小讨人喜欢,饱吸爱的养料,而她们的错误又容易得到原谅,因而行动较少顾虑,能够自由地生长。犹如 一株植物,她们得到了更加充足的阳光和更加开阔的空间,所以不致发生病态。
也许,男人是没救的。一个好女人并不自以为能够拯救男人,她只是用歌声、笑容和眼泪来 安慰男人。她的爱鼓励男人自救,或者,坦然走向毁灭。
好女人能刺激起男人的野心,最好的女人却还能抚平男人的野心。
女人搞哲学,对于女人和哲学两方面部是损害。
老天知道,我这样说,是因为我多么爱女人,也多么爱哲学!
好的哲学使人痛苦,坏的哲学使人枯燥,两者都损害女性的美。
我反对女人搞哲学,实出于一种怜香惜玉之心。
我要躲开两种人:浅薄的哲学家和深刻的女人。前者大谈幸福,后者大谈痛苦,都叫我受不 了。
有人说,女人所寻求的只是爱情、金钱和虚荣。其实,三样东西可以合并为一样:虚荣。因 为,爱情的满足在于向人夸耀丈夫,金钱的满足在于向人夸耀服饰。
当然,这里说的仅是一部分女人。但她们并不坏。
一种女人把男人当作养料来喂她的虚荣,另一种女人把她的虚荣当作养料来喂男人。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虚荣并非一回事。
侵犯女人的是男人,保护女人的也是男人。女人防备男人,又依赖男人,于是有了双重的自 卑。
男人与女人之间有什么是非可说?只有选择。你选择了谁,你就和谁放弃了是非的评说。
女人总是把大道理扯成小事情。男人总是把小事情扯成大道理。
“女人用心灵思考,男人用头脑思考。”
“不对。女人用肉体思考。”
“那么男人呢?”
“男人用女人的肉体思考。”
两性之间,只隔着一张纸。这张纸是不透明的,在纸的两边,彼此高深莫测。但是,这张纸 又是一捅就破的,一旦捅破,彼此之间就再也没有秘密了。
我的一位朋友说:“不对,男人和女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动物,永远不可能彼此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