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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被犬教育”

自挪威回来后,我就发誓不闯红灯。

说来你难以相信,那不是被人教育而是“被犬教育”的结果。

挪威的卑尔根本来就一个“静”字,清晨,只有海鸥在啼,海风在吹,风很腥但腥得很清冽。

大概时间还早,四周静得没有一辆车,我从绿顶的“大皇宫”出发,徒步前往“市政广场”,那是在挪威生活的日子里,我天天要进行的晨练。蒙蒙晨曦中,始终有一条黑背白肚的爱斯基摩犬——玩家们叫作“哈斯奇”的在我前面不徐不疾地走着。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一条流浪犬,也不知道它这么早起来干什么。走了一会儿,远远地见它突然在路边严肃地蹲下,背朝着我,不停地扫着尾巴。

和我们一样,挪威所有的主干道和支马路交通,都由自动灯控制着,那狗蹲着,起初我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这是一条阒无一人的小马路,它在等谁呢?是等它旧日的主人,还是等它昨晚的伙伴?我这么想着,一看左右没车,便悠然自得地直闯红灯过去。

但它突然冲我身后狂吠一声,声音粗砺而且伴着伤风状的咆哮。

我那时已经走过斑马线的一半,不禁回头乜它一眼,那是一条典型的“哈斯奇”,脸上烧着“三把火”(黑脸上,两处上眼睑和印堂上,各有一簇锥形白毛,行话所谓“三把火”),长得异常雄骏。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要对我龇牙咧嘴,我哪里惹着它了呢?

四周依然寂无一人,我不禁好奇地踱回去,想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尖尖的嘴,尖尖的耳朵,长得实在太像狼了。它的头温顺地搁在了两只前爪上,友善地看着我,轻轻地摇起了尾巴。“你寂寞了吗?”我想着便慢慢蹲下,给它挠几下痒痒。

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它是一条流浪犬了,因为缺乏照料,它那一身黑毛不仅虬结如麻,而且还大片脱落,有的脱落处还有血痂。

突然,它竖起了耳朵,站了起来,两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交通灯,绿灯一亮,便箭一般地蹿了过去。

那一瞬间,我感到眩晕:它能看懂交通灯?它比我还遵守交通规则?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跟着它几乎横穿卑尔根地看个究竟。

它始终优雅地慢跑着,穿过挪威音乐家格里格的青铜雕像后,又是一条寂静的小马路,又是红灯,“哈斯奇”再次蹲下了,还回过头来,友好地向我看看,我现在可以确定:这是一条已经弄懂并且遵守人类交通规则的爱斯基摩狗。

为了确认这个事实,我试图在它眼皮底下再闯一次红灯,结果,它的面孔再次变得很难看,眼睛陡然三角,上嘴唇威胁地掀起,露出了白厉厉的牙齿。

天哪!它不但自己不闯红灯,居然还干涉人类闯红灯!是受过集训,还是有过创伤记忆,或者干脆是一条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的变态犬?

高纬度苍白的太阳升起了,街上的人流越来越稠了,“哈斯奇”欢快地轻吠一声汇入了人群。当我看到所有的路人都敬畏地、自觉地肃立在没有车辆通过的红灯两侧,而“哈斯奇”俨然以他们中的一分子,沾沾自喜地厕身于恭候红灯的行列时,我对它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这真是一个令我汗流浃背、而且无地自容的早晨,直到离开挪威离开德国离开奥地利才渐渐地缓过劲来:“以狗为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可以,且不说日本人以“犬”入姓,我们华佗的“五禽戏”似乎还师承得更广些,而那位卧薪尝胆的勾践更是号召他的子民直接向一只发飙的青蛙学习……

辣椒如果会辣,小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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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被犬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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