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令人难忘的独眼牛
“这些牛,干吗老是拣这么冷的鬼天气来下崽儿?”丈夫比尔的口气透着些烦躁。他竖起羊皮衣领来,我和儿子斯哥特紧跟着他,一起朝牛棚急急忙忙奔过去。这已是午夜光景,亚利桑那州这片荒凉的草原上,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五度。
瓦伦丁,个儿头像山一样的荷兰乳牛,产期已过了一个月。它长得太大了,体重将近三千磅,我们很为它担心。它可不像我们的赫里福牛能在草原上产仔,瓦伦丁得在温暖的牛棚里生产,因为它地位特殊———是个奶牛“保姆”,不仅每年产的奶量足以养活自己的小牛,还喂养着其他奶牛的三四头牛犊,那些奶牛有的是难产死了,有的是奶水不足。
在它产仔的三个小时里,我们一直看着这个牲畜在干草堆上痛苦地踢蹬着,最后瓦伦丁轰地倒在地上。它没借助什么外力,就产下了一头一百四十磅重的小母牛,这相当于正常小牛的两倍,身上呈着奶油样的颜色。完事后我们赶紧返回屋,钻进空了半夜的被窝里。
天亮前,我走进牛棚,想看看小牛站起来没有,吃没吃奶。隔着老远,就听见小牛在角落里有力的吸吮声。瓦伦丁哞哞地叫着,向我打着招呼。“好样的。”我喃喃地边说边朝它靠近,想摸摸它的耳朵。这时,我脚下踢到了草堆里埋着的什么东西,一声凄厉的吼叫似乎划破了黑暗的牛棚。
我大气也不敢出,赶忙跑去把门开些缝,透进亮光,我没有料到会有什么东西躺在眼前———有只丑陋不堪的活物在那里扑腾着。原来这是头黑色的小牛,跟先头漂亮的小牛是双胞胎,而它却生得畸形难看。
它挣扎着,试图要站起来。我吃惊地看到,它头部硕大,背上隆起一个驼峰样的大包,短粗的腿弯弯扭扭,蹄子如同几只小木棍。我心里顿时对它充满了怜爱,我跪下来,伸手去抚摸它。可怜的小家伙嗷嗷地哀叫着,把我的手指当做奶头吸吮着,我抱过它来,轻轻地转一下它的头,要看看它长得什么样。这一看,我的心跳好像都停了。这家伙只长了一只眼睛!上帝怎么会这样残忍呢?
不知道当时我们为什么没有弄死它,它的孪生姐姐对它感到很害怕,妈妈则对它十分讨厌。每当它想吃奶时,妈妈就踢它,又用角顶它的身体,直到它摔倒在地。但每次不管伤得怎样,流了多少血,这个丑陋的小东西还是拼命地站起来,做着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它想活下来!
为了决心吃到奶,它远远地从畜栏的角落里密切地在注视着妈妈的一举一动,它一直等待到它躺下打起了盹,才挪到近前去吃口奶,它那紧紧吸吮的样子,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刚开始,我的大孩子们觉得这小牛丑得让人讨厌,可看到它为了活下来那样努力去抗争,便逐渐改变了想法。“爸爸,它对人可友好了。”斯哥特说,“我们一去牛棚喂料,它就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来,让我们挠挠它的大脑袋,然后才离开,一点也不躲着人。”
一天下午,詹妮芙刚从学校的班车上下来,便在门前的车道上边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兴冲冲地嚷嚷着:“妈妈,今天英语课上我们学荷马史诗《奥德赛》,里面有个独眼巨人的故事,他叫赛克洛泼斯。我们就给它起这个漂亮的名字怎么样?”
于是这个绝无仅有的小牛就成了独眼牛———赛克洛泼斯,成了另一个“农场里的宝贝”。它好像是恳求我的几个小孩子与它做游戏。他们通常玩的是捉迷藏。孩子们用布蒙上它的眼睛,然后跑到拖拉机轮子后面或藏到装卸机的前面。独眼牛四处找着,磕磕绊绊地直摔跟头,可它就是要找到他们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