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 一座大庄园
老绅士和小绅士
好几年之前,西耶特兰省有个教区里有一位小学女教师,她为人贞静贤淑、温顺善良,长得娇小玲珑,楚楚可人。她既善于为人师表,又很严格要求遵守秩序。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凡是这个女教师教的功课,他们没有念熟的话就会不好意思去上学。学生的父母对她十分满意。惟一不能明白她有多少长处的人只有她自己,她总是自惭形秽,总是以为别人都比自己更聪明、更能干,因而她常常为自己无法像别人一样聪明能干而黯然神伤。
那位女教师教了好几年,教区的学校管理委员会建议她到奈斯手工艺学校去学习一段时间,这样她在以后的教学中不但能够教学生用脑子想,而且还可以用手来做了。没有人能够想得出来,在她得知此事后,心情是多么害怕。奈斯庄园离她的学校很近。她从那个美丽和气派的庄园旁边来回走过好多次,亲耳听到过大家对在那座古老的大庄园里举办的手工艺讲座有许多赞扬。全国各地都有男女教师到那里去学习做手工,甚至外国也有人到那里去学习。她事先就可以想像得出,她在那座学校里见到那么多出类拔萃的人物,自己的心一定会紧张得难以自制。她觉得,去上那样一个学校,担子实在太沉重,她一定胜任不了。
但是她又不愿意拒绝教区学校管理委员会的建议,因此就报名申请入学。她被那个学校录取为学生,六月一个清朗的傍晚,也就是夏季班开学的前一天,她把自己的衣物收拾在一个小背囊里,然后就动身到奈斯去。一路上,她曾经有好几次停下脚步想打消原来的念头,尽管她不想走到学校,但是她最后还是走到了学校门口。
奈斯庄园热闹非凡,各地来的学员在这里被引领到庄园里权当临时宿舍的各个别墅和平房。大家初来乍到,对陌生的环境都觉得很不习惯。但是那位女教师就像平日一样,总觉得别人都不像自己那样拘束和笨拙。她由于过分紧张和恐惧,看起东西来眼也花了,听起话来耳朵也重听了。她碰到的事情也真是够不称心的,叫她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被分配到一座漂亮别墅的一间房间里去住,同一房间里还要有几个跟她素昧平生的年轻姑娘和她一起同住,她还不得不和七十个陌生人在一起吃晚饭。在饭桌上,她的一边坐着一个皮肤发黄的矮个子先生,大概是日本人;另一边坐着瑞典北部约克莫克来的一位男教员。一张张长桌子周围从一开始起就谈笑风生,大家一见如故,彼此介绍结成朋友,只有她一个人正襟危坐,一声都不敢吭。
第二天早晨学习开始了,这里同普通学校没有什么两样,上课之前先唱赞美歌和念晨祷。然后由主持课程的校长讲述了手工艺的概况并对应该怎样上手工课作了几项简短的规定。她还没有真正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带领到一台刨床前面。她一只手拿起一块木头,另一只手拿起刀子。一个上了年纪的手工艺课老师在一旁给她讲解,应该怎样才能够切削出一根可以用来支撑花卉的木杆。
女老师过去从来没有亲手做过那样的手工活计。她的双手僵直麻木,不听使唤。她的头脑里一片模糊,一点也没有听懂应该怎么做。待到老师一走开,她就把刀子和木头放到刨床上,双眼怔呆呆地愣在那儿。
房间的四周都是刨床,她看到所有人都生龙活虎地在那儿刨呀、削呀,干得十分起劲。有几个对手工艺懂点门道的学员走过来想帮帮她。可是她根本对那些要领一窍不通。她站在那儿,脑子里不断在想,四周的人谅必都看出来她是多么的愚蠢笨拙。她心里难受得不得了,浑身如同瘫了一样。
干了一会儿就是吃早饭。早饭过后继续上课。校长详详细细地讲了一堂课。然后上体操课,接着又是手工课。午休时间,他们都到那个宽敞而舒适的大客厅去吃午饭和喝咖啡。下午又是手工课和学唱歌,最后是在室外做游戏。女教师整天都在一刻不停地活动,都和别人在一起,然而却仍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事隔很久以后,她回想起在奈斯庄园最初一两天的光景,她自己都觉得好笑。那时候她浑浑噩噩,一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连走起路都仿佛在腾云驾雾一般没有个着落。她放眼望出去,周围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迷茫一片。她简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点弄不明白周围发生的事情。她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度过了两天,直到第二天晚上,她才豁然开朗起来。
那天晚饭过后,有一位曾经多次到奈斯庄园来讲学的平民高中的老教师对几个新学员讲起了这座手工艺学校兴办的经过。她那时正好坐得离他很近,自然也就洗耳聆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