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红色“秘密号”
这是一个白茫茫的早晨,在巨大的森林里,薄雾弥漫,充满了奇异的幻影。一个陌生的猎人刚刚离开他那堆篝火,沿着河岸走去。树木的枝叶间透过一缕缕河道上空的光亮。但是勤奋的猎人没有走向河边,而是在仔细观察一溜通向山里的新留下的熊迹。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林中飞驰而过,犹如惊悸不安地追逐一样令人猝不及防。这是黑管的声音。一位乐师走上甲板,奏出一段凄婉迂缓、重重叠叠的调子,仿佛在喉咙里掩饰着痛苦似的打着颤,它逐渐加强起来,凄凉婉转地响了一阵,夏然而一止。远远的回声仍在隐隐约约地重复着这个曲调。
猎人用折断的树枝标出熊迹以后向河边走去。雾气还没有散尽,其中影影绰绰显露出一艘巨船的轮廓,它正在慢慢地转向河口。它那卷在一起的风帆活跃了起来,时而像垂花饰物似的吊在那里,时而又展开来,宛如许多面带有巨大褶皱的盾牌,软绵绵的贴在桅樯上。船上响起了人声和脚步声。岸边的清风徐徐吹来,懒洋洋地拂动着帆篷。和煦的阳光终于起了作用,风力加强了,雾气消散开来,并在桅杆的横桁上变作一片片绮丽多姿的淡红色云霞。玫瑰色的帆影在白色的桅樯和绳索上轻轻地移动着,船上的一切,除去那舒展、匀整、饱满的帆篷的欢乐无比的颜色,样样都是白的。
猎人在岸上目睹这一切,久久地擦拭着眼睛,直至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帆船已隐没在河湾后面,猎人还在那里张望。后来,他默默地耸耸肩,又去追寻他那只熊去了。
当“秘密号”行驶在河道上时,格莱一直守在舵旁,由于担心浅滩,他没让水手掌舵。潘坚坐在格莱身边,穿着一身呢制的新衣,戴着一顶亮闪闪的制帽,脸也刮得干干净净,脸色温顺谦恭而又稍带温怒。他仍然搞不清在这鲜红的饰物与格莱的直接目的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现在,”格莱说,“我的风帆红光闪耀,清风送爽,我心里感到比大象看到一个小甜面包时更加幸福美满,我想在这个时候来实践我在里斯所许的诺言,尽量让您理解我的想法。请注意,我并不认为您是愚蠢或固执的,不,您是一位模范船员,这是很可贵的。但是和大多数人一样,您在听取所有简单的真理时,总是隔着一层厚厚的人情世故的玻璃,不管真理的声音多么响亮,您都听不见。我现在所做的事,历来都被当作一种美好但又不切实际的古老观念,然而实际上它就像到郊外散步那样既切合实际,又可能实现。您很快就会见到一位姑娘,她不可能也不应该以其他方式出嫁,而只能以我现在在您面前所采取的这种方式。”
他简明扼要地将我们已经了如指掌的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潘坚,最后他这样解释说:“您看到了,在这件事情上,命运、意志和气质特点是怎样紧密地交织在一起的;我现在要与之相会的是那位只可能等待我的姑娘,我需要的也只有她,而再没有别人,之所以如此,可能是因为,多亏了她我才理解到一个简单的真理。那就是,要用自己的双手来创造所谓的奇迹。倘若对于一个人最主要的是得到一个五戈比的铜币,那么给他这枚铜币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如果一个人心里埋着一颗火焰似的种子——一颗炽烈向往奇迹的种子,那么你若可能,也应该为他创造这一奇迹。那时他将会有一颗崭新的心灵,您也是一样。倘若典狱长亲手释放一名囚犯,倘若亿万富翁将一幢别墅、一位女歌垦和一个保险柜赠给一名小小的录事,而一位职业的赛马骑手若能为另外一匹不走运的马哪怕稍稍勒一下自己的坐骑,那么谁都会明白,这多么令人愉快,多么妙不可言。但是也还有不亚于此的奇迹,那就是笑容、欢乐、宽恕以及说得及时而又必要的话语。掌握这一点就等于掌握了一切。若谈到我,那么对于我和阿索莉来说,最主要的东西永远将是由我们心灵中深刻的爱创造出来的鲜红的风帆所发出的灿烂光辉。您理解我吗?”
“是的,船长。”潘坚哽咽一声,用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擦擦唇髭,“我全明白了。您使我感动。我要到下面去向尼克斯道歉,昨天我因为他把一只水桶掉进河里骂了他。我要给他些烟丝,他自己的都在玩牌时输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