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何处去

亨利克显克微支

“如果我能知道她是谁该多好！我连她的名字都搞不清楚：是黎吉亚呢还是卡丽娜？在家里大家管她叫黎吉亚，因为她是从黎吉亚那一族来的，可是她有她自己的未开化人的名字——卡丽娜。普劳修斯的家庭很奇怪，人很多，可是像苏比亚柯的丛林那么静悄悄的。我住了十几天，不知道这家供的是什么神。有一次在天刚亮的时候，我看见她在花园的喷水池里洗澡，我凭爱美女神阿芙洛狄蒂从水中上升的水沫宣誓，曙光正射在她的肉体上。我想，太阳一上升，她便会像晨曦一样在阳光中从我的眼前消逝。那次以后，我又见过她两次。也就是打那以后，我就静不下心来。我再也没有别的欲望，我再不想这个都市能够给我什么，我不想女人，不要黄金，不要哥林多的青铜，不要琥珀，不要珍珠，不要葡萄酒，不要宴会，我一心一意地想念着她，就像温水浴室里镶木细工上刻的睡神在渴望着帕西蒂雅那样，我日日夜夜渴望着她。”

在尼禄朝代，贵族青年维尼裘斯就这样一见钟情，宣称爱上了一位外国首领的女儿，美丽的人质黎吉亚，忘却了罗马帝国的动乱，忘记了她是作为罗马姑娘给养育起来的。

维尼裘斯对他的叔叔裴特洛纽斯说了他的隐私，这人在当时是人人皆知的审美家，对艺术和希腊美很有修养，博学多才，每天生活在与泰格里努斯斗智上，因为对方也像裴特洛纽斯那样，竭力满足暴虐的尼禄皇帝的无尽的欲望，只是裴特洛纽斯干得比较得体和更有手腕罢了。

当时正处于健全的原始时代，颓然衰落、倾轧斗争的浪潮汹涌的异教徒时代。罗马的美德与新近由犹太地区传入到这个世界的新时代的美德混合交集在一起。在罗马这个世界首府复杂纷坛的画面中，出现了彼得和保罗，他们的使命是来传播基督教新教；尼禄的妻子美丽如梦幻，但邪恶似恶魔；欧尼斯是裴特洛纽斯的讨人喜欢的奴隶；诡计多端的希腊人基诺，唯利是图，既可当基督徒，也可当异教徒；力大无比的乌尔苏斯，他信仰基督，单纯得如幼童，对黎吉亚（正如萧伯纳在《安德洛克利斯和狮子》里所描述的）忠心耿耿；加上另外许多小人物，也使这个故事在希腊罗马诸多故事中更突出了不平常的人性。

当维尼裘斯对他的叔叔裴特洛纽斯说他爱上了黎吉亚时，后者想了想，觉得这事挺好的。在他看来，这无非是给他侄子一个新的玩物罢了。他向尼禄一说，尼禄作为看管所有的人质的皇帝，就把这个姑娘召进宫里，让这位青年贵族成为她的监护人，尤其是这个姑娘明显地受到维尼裘斯的青睐，这在她不正是求之不得吗？但是裴特洛纽斯和他的侄子没有估量到新势力已进入了罗马世界。他们想不通一个姑娘怎么会从尼禄皇帝的豪华的皇宫中逃走，甚至逃离她所爱的情人。但是“最后他对这一点弄明白了，明白了他和裴特洛纽斯以前所不明白的事：在他生活的这个世界上，新教已在人的心灵中输入了一些不知什么想法，黎吉亚即使爱他，也不会为了他的缘故而牺牲她对基督的信仰。而且，她如果已享有这种欢乐的话，这种欢乐是与他和裴特洛纽斯、凯撒宫廷及全罗马帝国所追求的欢乐迥然不同的。此外，他所结识的女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夫人，但是信仰基督教的女人只好成为他的牺牲品。当他想到这里时，他觉得怒不可遏，痛苦难忍，因为他觉得他就是发怒也是无济于事。在他看来，抢走她似乎是可能的，他甚至相信他能够这样做。但是他也同样认为，鉴于她的宗教信仰，他光有勇气是不行的，他有权势也无能为力，他凭这些手段，是不会有成效的。罗马军团将领信赖武力和政权，已经征服世界，并且将永远统辖世界。现在，在他一生中第一次证明了，除了那种权势外，还可能存在着别的什么力量。因此，他大惑不解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作者采取这种明确而又具体的方式表明，新教的势力已驾御人类的生活。不管他怎样搏斗，尽管有出身和财富为后盾，有财富给带来的种种美景和诱惑力，有裴特洛纽斯的精干和机智为后盾，它当代的斗士克劳顿那种强劲手段，甚至有尼禄皇帝威武无比的闻名于世的强权，维尼裘斯也毫无办法，他最多也只能赢得一具不心甘情愿的躯体。而无法占有灵魂和精神。他的狂妄使他把一切苦恼都归诸于犹太渔民，或者类似的奴隶、*民们的说教，而那些人是像他这样一个贵族以前从来没有认真地想到过的。他经历了漫长的搏斗。读者追随故事中各色各样的人物，通过他们的活动，观赏了罗马堂皇的图像——尼禄皇帝、专横者、表演者和艺术家们的登峰造极和骄奢淫逸；大城市城区里挤满了贫困而卑*的平民；以裴特洛纽斯为首的贵族们所过的各种感官享乐生活；夜间罗马无法无纪的大街。维尼裘斯和他的扈从们对黎吉亚的追逐，最终造成他们的职业斗土克劳顿暴死于忠心耿耿的乌尔苏斯的手下，维尼裘斯也负了重伤。幸而有基督徒的抢救，他恢复了健康。他与彼得和保罗相逢。他逐渐睁开眼睛，身体和精神复苏过来。他发现在众多人群中，在他的奴隶中，在官兵中，甚至在尼禄的宫廷中，处处都有基督教徒。裴特洛纽斯愈来愈感到忧虑和惊异：

“维尼裘斯，你失去了理智、公正和常态。”裴特洛纽斯叫道。

“我在世上只爱她一个人。”维尼裘斯回答。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因为我不想再找另外的爱人。我不向往你的生活、你的大宴、你的无耻和你的罪孽。”

“你这个人出了什么事？你是一个基督徒吗？”

然后罗马起了一场大火，是泰格里努斯纵的火。尼禄也许并不缺少普里阿摩的经验，他目睹了特洛伊城被烧毁。维尼裘斯从安提姆骑马向首都狂奔而去，－心想从大火中把黎吉亚救出来。人们看到这座城市焚毁，以为是基督教徒放的火而怒潮高涨，就迫害基督教徒。维尼裘斯因为拒绝了皇帝的美意，尼禄的妻子出于嫉妒而嫁祸于黎吉亚，最后全*忠贞不渝的乌尔苏斯的挺身而出才解救了黎吉亚。维尼裘斯对彼得说：

“你怎么指挥我，我就怎么干。”

“让我们爱人们像爱自己的弟兄一样”，使徒回答，“因为你只有用爱才能为上帝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