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33
罗世诚自今年寒假期间参加了共青团以后,夜里经常有活动。开学的时候,他和另外两个进步同学把行李搬进学生宿舍,占了一间三个人住的小房间。主要是为了夜里活动方便。一中学生宿舍的条件在哈尔滨三所公立中学里是首屈一指的,有人编成顺口溜说:“进学堂,把书念,一中是旅馆,二中是饭店,三中干眼馋……”
一中的宿舍小房间多,而且都是单人铁床,没有木板铺,也没有向空间发展的吊铺。有的房间只住三四个学生,收拾得再干净点,就真像旅馆了。在伪满洲国的招牌刚挂出来那几年,学生生活还没有像后来那样法西斯化,还带点自由主义的色彩。住宿舍也是自由结合,讲先来后到,谁来早了谁占好房间。
罗世诚他们三个占的房间不但好,而且靠一头,很清静。他们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红漆地板擦得溜明锃亮,床单浆洗得板板整整,墙上还挂了一张建国体操的挂图,两把网球拍子,一张课程表。
在刚刚开学那一段时间里,他们这间宿舍还常常受到褒奖,舍监老师对他们很放心,从来也没到这房间里查过寝。不久,训育主任丁秃爪子的手伸到住宿学生这边来了。于是对寄宿生管得越来越紧,规矩也越来越严了。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必须就寝熄灯,发现有擅自夜不归寝的人,第一次是叫到合监老师屋里训斥一顿;第二次是将名字写到学校大楼前边的揭示板上;第三次是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宣布记过一次。记过三次就要开除。所以闹得学生都很紧张,轻易不敢违犯这规矩。有那半夜回来的学生,也都得像窃贼一样,跳院墙,钻窗户,脱下鞋子光着脚,一点响动不敢出地爬到床上去。
这情形被丁秃爪子发现了,他忽然搬到学校来住,到夜晚,就像阴魂一样出现在熄灯后的学生宿舍内外,经常埋伏在黑漆漆的角落里,亲自扑上去抓那跳墙钻窗的学生。有时他还偷偷地摸到那没有归宿的学生床上,钻进那为打掩护而虚设的被窝里,像僵尸一样直卧不动。一直等到那学生拎着鞋,跷着脚,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地摸到床前,想要往被窝里钻的时候,他才腾一下跳起来。这阴损的招数吓坏了青年学生,他却从中得到乐趣。人世上的坏人从来都是从别人的痛苦中来寻求乐趣的。纵火犯在烈焰飞腾中欢喜若狂!强奸犯在啼哭号叫中寻欢作乐。有些惯窃所以至死不改,就是因为当他心跳着把手伸进别人衣兜里,掏出大把钱来的时候,他会因这强烈的刺激而得到无限的快乐。丁于的损招激起了住宿学生的愤恨,更妨碍了罗世诚他们的活动。当他们三个研究对付办法的时候,肖光义竟帮他们谋划出一个将计就计,以毒攻毒的办法,罗世诚他们高兴地依计而行了。
在一个有星无月的夜晚,快到就寝的时候,预先隐藏在宿舍楼前的罗世诚,看见丁秃爪子从正楼门内溜出来,躲在门廊前的大柱子后面,向操场上窥视着。罗世诚看准了以后,便哈着腰顺着墙根向校门外边溜,他故意让自己的脚踢在一个破铁盒子上,当地响了一声,然后又故意蹲下身子潜伏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向外溜,等溜到校门前的时候,他三步变成两步地跑出去了。;
学校大门上的门灯得熄灯铃声响了以后才关灭,这时还明晃晃地亮着。罗世诚那大个子的特征又很明显,所以丁于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等熄灯铃响过半个小时以后,就悄悄地摸到罗世诚的宿舍门前,伏身在门上听,他听到里面发出轻微的鼾声,还有咬牙的吱吱声,于是他就像个惯偷一样,轻轻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溜进屋,伏身在地下窥视着屋里的床铺。见一张床上没有任何动静,便轻轻地往那张床前挪,手扒着床沿,神长脖子往床上看,伸出那只残存着三个指头的右手,试探着往被头部分按,再顺着被头往下摸,当认定床上的确没人时,便不出一点声响地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一切准备停当,就等着抓人了。可这时,他的眼皮打起架来,经过这一阵紧张地折腾,怎能不疲倦呢。他闭上了眼睛……
大约又过了一会儿,正当他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猛然觉得盖在他身上的棉被鼓起来了,还没等他睁开眼睛,棉被呼一下子蒙在他头上。他觉出不对,刚抬手要掀被,胳膊被按住了;刚伸腿要蹬被,大腿又被压住了;刚一挺腰,肚子上又好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肠子挤得生疼。他忍不住哎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