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 十四 章
向西延伸的道路依然弯弯曲曲。路旁枯了的鸦片烟苗,开始发出嫩芽。面色黝黑,手足肮脏的乞丐,提着竹篮,三三两两,在慢慢地走。墙壁上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漫画,不是画的共产共妻,就是杀人放火。还有许多标语,不是写的打倒共产党,就是拥护中国国民党……
标语中有些字迹加上一层和墙壁相同的颜色,在加涂的颜色下,隐藏着模模糊糊的字迹,仔细看去,在“杀人放火”四字上面隐约见到“祸国殃民”四字;“共产”二字上面,是“国民”二字。
陈廉急急忙忙走到标语面前,用黑颜色再重叠写上去,这样新的又掩盖了旧的,“祸国殃民”及“国民”等字显了出来,一句反对共产党的标语很快成为反对国民党的标语了。
老百姓三三两两,不紧不慢地围拢来,他们脸上颇为平静。只有小孩子,看见壁上红红绿绿,就指手划脚地当美术来欣赏;而有些历尽沧桑的老人们,则发出深沉的叹息声。
陈廉改了几条标语后,指着旧标语,问老百姓说:
“同志,这些标语是几时写的?几时改的?”
一个鬓发斑白的老汉,感叹地说:
“唉呀!几时写的,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不过知道一点,五年以来,这些标语都是曾经改过多次的。看到红军写,白军涂,白军写,红军涂;他们写的时候,常常高兴地念一次两次,我虽然是个瞎子,但现在无论怎佯改,我也可以认识了,横竖改来改去,不是说打倒你们同志,就是说打倒那些反动家伙。”老头苍老的眼睛向四周扫射一下,继续说,“你们这些改字的地方,墙壁都厚了一层!”
“这里的苏维埃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成立!”老人干枯的眼里,突然射出一道光辉,“第一次是在五年前。但五年来前后成立了三次,每次多则一年,少则两三月,就失败了。”
“前后成立了三次?”
“是,正是这样,所以一句标语才翻来覆去地改。”
“苏维埃时代,分了田吗”
“分过的,第一次成立就分了。”
“现在呢?”
“还说什么,一切都完了!”
“那么,你们这里一定有人当红军?”
“有的是。”
“在哪里?”
“有些在彭德怀那里,有些在十六师,有些是在湘鄂赣独立第四团。”
“我有个侄子,叫刘长生。在红军当兵,以前有信回来。去年夏天开到你们那儿就没有信了,所以打听打听。”
“刘长生,好,帮你打听,告诉他寄信回来。”
老头把自己的姓名、年龄、住址都说了,最后还恳求说:
“同志,费心!费心!”
这时有两个乞丐,左手提着竹篮,走到红军面前,恳求说:“同志,讨一口吧!”
陈廉从身上掏出一两个铜板给他们,又和老汉讲话。
“这里的苏维埃成立过三次,也失败过三次,分了的田怎么办?”
“第一次失败的时候,国民党县政府,本来是要变更土地和婚姻关系。但做起来,也不那么顺利,有些土豪还在南昌不敢回来,游击队有时又来打打圈子,老农们要他分东西就来得很快,要他退就那个了”老汉摇了几下头,“这样拖了四五个月,北面来了一支红军,红旗又插起了,—切照旧。到去年春天。湖州何键的兵来进攻了,这一次进攻和过去不同。军队一到。清乡队,靖卫团、过去逃走的土豪劣绅,一齐到来。不到两个月又翻了天,分了的土地退回了,这还不算,还要倒租,退交废除的地租和利息,何键这一次进攻,除了公开杀人外,还叫本地的反动派组织暗杀队,暗杀革命干部和老百姓,百姓到天黑就关门睡觉,谁也不敢出去,一句话,黑了天。”
“国民党只有半年,北面的红军又打来了,红旗又插起来,这一次苏维埃抬头,百姓特别快活。正当芒种节,土豪的田地都插好了秧,农民照着过去苏维埃政府分的田耕种,大家都觉得那年可以吃餐白米饭。可是,过了两个多月,快要秋收了,白军又来了,两个多月费的力气,又白白送给了土豪。此后红军虽然来过几次,只写几个或改几个标语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