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所谓教授》人物形象简论

文/林萍

甘肃作家史生荣的长篇小说《所谓教授》面世后，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和热烈讨论。讨论的焦点在于：《所谓教授》究竟塑造了什么样的大学教授？是否诬蔑和贬低了广大大学教师？本文拟就此问题发表一点浅见，已就教于大方。

《所谓教授》以西北地区某农业大学的教师为主要描写对象，抓取了农大所在的省城及周边地区的一些社会生活镜头，揭露了中国当前社会的一些特殊的腐败、堕落现象。其批判和揭露的矛头直指隐藏在高等校园内的学术腐败、权钱交易等丑恶现象，揭示了一部分高校教师精神家园的坍塌与道德底线溃决的深层原因。其中，对兽医系教授刘安定的塑造有深度，有层次，显现了史生荣深厚的文学功底。

刘安定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教授？是有些人所说的“禽兽教授”，还是有才华，有缺陷的普通教授？这是人们对作品的不同理解。《所谓教授》与《围城》、《桃李》等同题材作品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不以讽刺、调侃见长，而是侧重对具体事件、具体人物、具体问题的生动描绘。体现在刘安定这个人物身上，便是通过他的家庭生活、婚外恋情、职称评定、职务晋升等一系列人生大事来突现其内在的精神品质，完成塑造过程。

刘安定来自西北贫困山村，在某农业大学留校任教以来，刻苦钻研，埋头工作，苦熬苦干多年，当了副教授，又具备了晋升教授的水平。就在这时，他受同学白明华的拉拢、诱惑，陷入了学校和社会角逐权力、金钱、女色的欲望怪圈，从一个循规蹈矩，兢兢业业的大学教师蜕变成一个欲望膨胀，不顾影响的中层干部，颇有那么一点“无耻”的味道。

农大朱校长需要创造当院士的条件，白明华便撺掇刘安定在自己一篇高水平的论文上加署朱校长的名字。省委某副部长要捞取研究生文凭，白明华安排刘安定与朱校长作他的指导教师。白明华伙同省科委农业项目处的胡处长一起搞良种繁殖的项目，又力主农大和西台县合作小流域综合治理和畜牧业开发的大项目，都需要刘安定来进行项目设计和可行性论证。刘安定在被人利用的过程中也大有收获，他不但拥有了高薪、汽车、情妇，还晋升了教授职称，当上了校长助理。若不是他的妻子受不住离婚的刺激出了大事，他在精神蜕变的邪路上还不知要滑行多远。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刘安定对自己的专业始终是热爱的，对工作也是十分负责的。在农大与西台县合作的综合项目实施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他对白明华、赵全志这些腐化堕落的人充满疑问和抵触情绪，并没有完全与他们同流合污。他的婚外恋情的发生与他无意陷入学术腐败的泥淖，有着深层的社会背景与历史原因。作家塑造这个人物不是要简单地否定和批判某类人，而是试图从更深的层面探讨当代高校教师所处的社会环境，所面临的困境与诱惑。

头一次在白明华家见到胡处长，“刘安定的眼睛都亮了。”“为争取科研项目，十多年来他想尽了办法，有次竟然找到骗子的头上”。因此当白明华一提出和胡处长合搞项目，他立刻主动承担了撰写申请报告和可行性论证材料的任务。他的表现，十分符合生活的逻辑；当白明华建议他在论文上署朱校长的名字时，起先“他的心里一阵悲愤”：“准备了十几年，又自己花钱买了试验牛，费尽心血才弄出这么一篇文章，一句话就要让给别人，自己只能挂第二作者，天下有这么不讲理的事吗？”可当白明华搬出了做学问也要“使巧劲”的歪理，又拍胸脯保证他的教授职称绝对通过时，他不但妥协缴械，还感到“一阵轻松”。可见，刘安定的堕落源于对个人名利的过分期待，并与一些干部的贪婪腐败，以及中国转型期社会种种不正常状态的侵蚀有关，并非单纯的个体现象。这个形象还启发我们进行自我灵魂的拷问：我们能否超越刘安定，经受住唾手可得的名利的诱惑？保持知识分子严正的操守？这正是这个形象的典型意义所在。

刘安定的婚外恋情也有复杂的原因。刘安定的妻子是他恩师宋义仁的女儿。当老师的挑选一个有发展前途的贫困学生做助教，进而变换为乘龙快婿，这种婚姻模式在欠发达地区的高校内并不罕见，结果往往以悲剧收场。丈夫未发迹时，妻子居高临下，很难与来自农村的爱人营造温情脉脉的夫妻关系。丈夫发迹之后，便可能设法补上恋爱的人生大课。刘安定与何秋思的恋情似乎是水到渠成，毫不足怪。好在刘安定良知未泯，妻子精神崩溃后，他摒弃了一切绮念遐思，专意护理妻子，也算是一种自我精神救赎。

总体来看，刘安定只是一个有才华，有缺陷的普通教授。他的周围也并非漆黑一团，乌七八糟，“洪洞县内无好人”。除了农大教务处长白明华、平西州长赵全志确属贪婪腐化，阴险狡诈之徒，其他如宋义仁、李红裕、何秋思等教师并非绝对的坏，当然也并非绝对的好。作家揭露这些人物的种种缺陷，是为了警戒他人，决非以偏概全，诬陷广大高校教师。读过《所谓教授》这本书的人大概不会忘记，就om在白明华等上窜下跳，为自己某权谋利时，农大正在进行改革，广大师生在进行正常的教学科研活动，科学的、理性的精神仍然占领着校园。这是高等学校的主流，是任何人无法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