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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失踪的伯乐

一个晴朗的早晨,文学家范伯岳老爷子跟往常一样,一边喝着豆浆,一边思索他的《离骚新释》。他忽然感觉到豆浆好像分外的稀薄,而且有股生豆子味儿,喝到碗底,还有不少沉渣。他想,也许是近来豆种退化,一颗颗黄豆无论怎样磨煮,都冥顽不灵地保持着颗粒状,而且非有股子生豆味儿不可。这实在不怨做豆浆的工人师傅。

这时候,有人敲门,轻轻的、羞怯的三下:嗒、嗒、嗒。老爷子每日的“早餐与思考”节目,是雷打不动的,甭管您是校长、系主任,还是作家或诗人,这时候来造访,保准会吃闭门羹。然而,听这敲门声,是这么顽固和有规律,又仿佛带着无限的歉意,老是这么轻、这么轻地重复着:嗒、嗒、哈。老爷子坐不住了,迈着患风湿性关节炎的双腿,蹭到门边,拉开门。

门口站着一位面带孩子似的羞赧之色的中年人。高,胖,胸脯上的两块疙瘩肉,让人想起日本的大相扑力士。瘦小枯干的范伯岳只好退后半步,仰起头来,不紧不慢地问他:“您找谁?”

“就找您!”相扑力士说。令人奇怪的是他具有少女般甜润的嗓音,又有孩子般天真的微笑。

“找我?”范伯岳指着自己凹陷的胸脯儿。

“没错儿。您是范老先生吧?文学家范伯岳?”

“嗯嗯,可我跟体育界没来往啊!”老爷子纳闷地说。

那位孩子般的大力士斜着身子往门里一挤,范伯岳赶紧闪身躲让。多年来以习惯和威严筑就的篱笆,就这样被相扑力士的微笑冲开了。

“我不是运动员,是十八机械工业部监察委员会的。”大力士坐下,椅子可怜地咔叭咔叭叫唤起来。

“什么什么?监察委员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范伯岳手撑着桌子细声细气地问“什么部?十八部?”

他天然地惧怕十八这个数目字,就像西洋人认为十三是不祥的数字一样。听见十八这俩字儿,他的意识就立刻流到“把反动权威范伯岳打入十八层地狱,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岁月里去。所以,这会儿他不能不奓着胆子问那位不请自入的客人。他来自冠以十八的什么部,而且是监察委员会的,这不能不让人反胃。范伯岳打了个嗝,生豆子气从鼻孔里窜将出来。

“请问,”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您有何贵干?”

那位高胖的客人翘起一条腿,抖动着,椅子有节律地呻吟起来,他微笑一下,一摆手,以抒情女高音的声调说:“小事儿一桩。”说着,他掏出一张介绍信,放到书桌上,“请看,这是介绍信,彭刚就是我。”然后拎出一个小录音机,一按开关,说道:“请回答几个小问题:一,您凭什么说奚志华是个被埋没的人才,未被发现的千里马?二,您根据什么说十八部的领导压制人才,打击报复?三,您了解奚志华的历史与现状吗?四,您这样干预本部内部事务,出于何种目的?五……”

“够了!”范老爷子以他年龄与体力赋予他的最大气力喊起来,“我也同样可以给您提上这么一长串问题:一,您凭什么说奚志华不是人才?二,您根据什么说我的推荐就不对?三,您有什么权力一大早儿闯到我这儿来提这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问题?四,我干了什么事,凭什么要请您来监察?五……”

彭刚一笑:“老爷子,坐好,坐好,干嘛生那么大气呀?您这些问题跟我没关系,我这是照章办事。您公开写文章吹捧奚志华,自然就构成了粗暴干涉十八部内部事务,十八部有权要求您澄清。至于我现在坐在您这儿嘛,是因为您给我开了门。”

“对啦,我不开门,您老敲,我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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