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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长松买地

麦子上场,小孩没娘。

——民谣

阵阵南风把浓郁的麦香吹进了村庄,庄稼人的鞋底上像抹了油似地闲不住了。大自然把一封封漂亮的书信传递给人们,人们读着这些熟悉的笔迹:柳絮飞舞了,榆钱飘落了,蝴蝶和落在地上的油菜花瓣依依惜别,豌豆花变成了肥绿的嫩荚。这是春天向夏天告别的最后一幕。这一幕需要的道具是如此之多:男人们整理着套绳、磙框、桑杈、扫帚;女人们收拾着簸箕、篮子,缝补着破了的口袋。特别是早晨;月落星稀,一声声清脆的夏鸡啼叫声:“夏季了——嚓,夏季了——嚓!”把人们从睡梦中叫醒的时候,各家茅屋前的磨镰刀声音,扩成了一一股强大的音流。

大麦已经收割了,小麦也快黄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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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今年听着那清脆的夏鸡声,不再是安慰、喜悦,而是焦虑和忧愁,隐隐约约的炮声已经听得见了,清新的宅气里混杂着一股火药和汽油味道,三架一群的日本鬼子飞机在天空中来往飞过,看来战事更吃紧了。隔年下种,累断筋骨种的这几棵麦子,也不知道能吃到嘴里不能?

李麦在院子里露天睡着觉。这是她多年的老习惯。一到麦子黄梢,她就开始在院子里睡觉,一直睡到八月中秋节后。一条芦席,一个石头枕头。她没有用过扇子,农民们的扇子是在大自然手里拿着的,白天在地里,顶着火伞似的日头干活,总有一股凉爽的千里风吹来;夜间躺在院子里,凉风吹拂着他们疲劳的身体。夏天的风是大自然送给农民们特有的礼物,这体现了她的公平。

李麦在院子里睡觉,一方面是她从小流浪生活的习惯,一方面是她要看她那本“大日历”。她的“大日历”不是精美纸张印刷的,而是那整个广阔碧蓝的夜空。那一条银光璀璨的天河,是她最熟悉的历书。“天河吊角,南瓜豆角”;“天河南北,西瓜凉水”;“天河东西,收拾棉衣”。她根据大河的方向,安排着自己的生括。

当夏鸡卫在她家院子里的椿树上叫起“夏季了!复季了!”的声音,李麦和别人不同,她总要感激地向树稍上喊一句:“如道了。’’她开始把镰刀找出来,准备磨镰刀。她先用镰刀削了个木头钉子,钉在墙上。然后找了根嫩柳枝编了个圈,缚了根攀,又用小瓦盆盛了大半盆水,放在这个圆柳枝圈里,把瓦盆吊在墙上钉的木钉上。她又用两节大麦秆子接住放在小瓦盆里,一头向下垂着,她用嘴吸了一口,大麦管子里的水,便滴答、滴答,一滴接一滴地滴在磨刀石上。它滴得是那么均匀、准确,磨刀石上响出一阵柔和滋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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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破大门的小板凳倒了,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宋敏。宋敏打着绑腿,束着皮带,她一进门就满面春风地说:“大婶,我们要走了,我来和你告别来了!”李麦听说宣传队要走,忙放下手中的镰刀说:“不是说要住一个多月吗,怎么住了十来天就要走?”宋敏说:“前线吃紧了。日本鬼子从濮阳、陈留偷过黄河了,中央军的战车团、骑兵师全溃退下来了,我们新四军准备去接防让婶子,这一回我可真的要到前线打仗了。”李麦说:“闺女,枪子儿可是没托眼哪,你可得小心点。我看你们整天操练在地下爬,你爬时头低一点,枪子钻到土里就没有劲丁。’’宋敏笑着说:“婶子,你还懂得这个呀,没关系。一到战场上,战斗一打响就不害怕了。我这一次还准备消灭几个日本鬼子呢!”李麦深情地看着她说:“胜利后一定回来,还回到咱这村子来。咱俩好好拉拉家常,我有好多话还没有跟你说,一说就得流眼泪,我眼睛这几天也不好,吃椿头菜吃得上火了。”她说着又想了一下说:“哎,你看吧,你们返一走,海骡子就又该支杈起来了。夜个儿把海老清的车派到漯河出长差了。眼看焦麦炸豆,又是送国民党的队伍。明摆着轮着他的车号,却硬给老清搁上。我听说后气得饭都吃不下!把个穷老汉往脚下踩,他算个啥保长?你们不是说要选举吗?为啥不赶快选?我敢说,只要让选举,一选就把他选掉了。人服是秤,村里各家小户早就恨他恨得眼睛发黑了。”

宋敏说:“婶子,现在来不及了。为这件事我们和县政府商量了几次,后来县政府同意了;专员公署的专员又不同意。说是抗日非常时期,不叫更换地方人员。现在是搞统一战线,得征求他们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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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长松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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